中南之旅05.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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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
一千多年前的一个深秋,白居易在浔阳江畔写下这首琵琶行。今天,也是一个秋天的夜晚,我走在浔阳江畔。沿江的公路上行人车辆很少,静静地夜色让九江显得如此宁静。在这里我什么都不想,什么远大理想,什么爱与忧愁,统统被江边的晚风吹走。来到九江我第一次有了一种旅途的疲倦,想在这个地方安静的生活。刚刚路过市区的繁闹,中心公园内男女老少在茶余饭后娱乐消遣,消遣这平常的秋夜。有的跳着老年交际舞,有的下棋打牌,有的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聊天,公园的广场内非常热闹,让人看见了生活的恬淡。
走着走着,我一个人走出了闹市。沿着浔阳江漫无目的的走着,有时看看江边的风浪,还有渔船在江边随风摆动。公路和江水有一道围墙,从围墙上向江面眺望,远处江水的宁静,近处是水浪轻轻拍打岸边的声音,就好像我当时的心境,有节奏而平静的浮动。很长时间后,我抬头望向路的前方,有一座灯火通明的古楼,我便起了兴致,朝着古楼走去。走进看是一座三层高、三檐歇山顶的楼阁,结构中正,风格古朴。楼下有墙围成一个院子,占地不大,院门上挂着一块匾额,上书“浔阳楼”三个大字。我才恍然明白,这就是《水浒传》中宋江题诗的浔阳楼。只是当时太晚,大门早已紧闭,进不到这院内登楼参观,实属不巧。我只能在院外围着楼转了两圈,仰望这被灯光照着的浔阳楼,又驻足看了一会后就离开了。
庐山
第二天,我乘着大巴车到了庐山脚下,一行游客几人又改乘小车上了山。从山底到山上的牯岭镇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期间尽是盘山道,而且司机车技娴熟,即使山路弯曲也是速度不减,本来就晕车的我强忍着头晕恶心才坚持到了终点。但刚刚下车我却起了大内急,跑到公厕内也不管地脏与否,把背包撂在地上,找了蹲位就方便起来。心想真够悬的,虽然没有晕车吐在车上,却险些拉在车上。我这样柔弱的体制就怕晕车和感冒,也最怕在不合时宜的时候上吐下泻,那真是人生一大尴尬,好在我在旅途中还没有出现这种事情。可在城市里有几次醉酒呕吐,这已经很让我汗颜了,心想此生再也不想喝多了。
到了牯岭街,庐山上下起秋雨,我找到一个建在山坡上的青旅住了下来。在庐山赶上雨天,这旅店内又阴冷潮湿,我在一个屋内靠墙的床铺住下。开始入住这屋的就我一个人,没多久,就进来一个满身汗味的男青年,年纪大概二十岁出头,一问便知是吉林大学的学生。他自我介绍说自己徒步走了一个月有余,身上都快馊了,我心想你不说我也知道。但是我不知道的是在他脱下他那双皮靴之后,爆发出的馊味瞬间在屋内弥散开来,让我直犯恶心。我想他是多么的诚实,不只身上的气味可以为他证明走过多少路。就他这一双充满汗臭的脚,让我怀疑他不仅诚实,而且谦虚,因为这种我从未闻过的汗味,即使他说走了一年我也会相信。好在他赶紧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把挥发着恶臭的衣服和鞋洗个干净。后来又进来一个看上去将近五十的中年大叔,这人爱好摄影,从外面拍完照刚刚回来,雨还在下,他走进屋,只见他披着雨衣,把自己的相机也套上了塑料袋。
天色将晚,大叔拿着相机回来后,吃了些东西喝下了几两白酒,跟我们聊起了天。大学生也很懂摄影,他们在讨论着我不太懂的操作技术。我不太感兴趣只是听着,大叔可能是喝了白酒后、又遇到懂摄影的人就来了兴致,从摄影说到了自己的现状。尤其像他这样的风景摄影爱好者,自然是要常年在外边到处跑,这次他已经不断的旅行快一年。具说他来自河北的无极县,名字很特别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年轻时他的工作是收电费,工作稳定而清闲,所以爱好起了摄影。可能有别的原因,他早早的从工作上退了下来,退休后开始了旅行的生活。他说他现在无忧无虑,不旅游的时候会在网上跟一些摄影爱好者沟通技巧,甚至有时会开课教学。与我们聊到开心的时候,会分享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摄影心得,听上去很有见解。最后聊到他的家庭,他有一个妻子,结婚后因为一次宫外孕手术就再不能生育,所以一把年纪的他无儿无女,退休后倒落得个逍遥自在。说到这以后我觉得大学生和我一样,都知道他这样的逍遥背后有一种遗憾。夜已深了,三人不知再说些什么,最后大叔跟我们说他要在庐山等到雨过天晴的晚上,找到“月照松林”的确切位置,说罢便回到了自己的床铺躺下,不多时响起了鼾声。
经过一个多月的徒步,大学生也早已累的昏睡过去。我睡在靠墙的床铺边,墙上有一扇窗,可以看到外面还是阴雨绵绵,因为在靠近山坡的一侧,窗子几乎被山坡挡住,看不到多大一块天,只见山坡湿漉漉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我开着电褥子,褥子下越来越热,被子上还是冰冷。总体上还是湿冷难熬。床上的夜灯亮着,黄色的灯光照着返潮的墙壁,上面布满了旅人的字迹和涂鸦,其中有一句话很显眼,写着“请相信,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心里默默想,明天会好的……慢慢的睡着了。
可是第二天并没有变好,雨虽然停了,但山上起了大雾,整座山雾气昭昭。出门后走在庐山的柏油路上,前方的能见度不到十米,就这样第一天我在山中漫无目的的游走,牯岭镇上人也不多,更见不到车。我走到了临近的几个景点,有别墅,有教堂。庐山上民国时期的别墅很多。在大雾弥漫的第一天我几乎没去什么地方。走在林间的道路上,周围一片白茫茫,确实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只听见路旁的水沟在流着山泉水,水流的湍急,回响声很大。低头看着水流在沟内的石头上来回碰撞,左突右冲的泛起白色的水花后,在畅通无阻时又汇聚成一股激流,去冲击着下一个石块。就这样他们在水渠内奔流着,好像我们不起眼的生命一样,一路上大大小小的阻隔,但终会给我们留有出口,让我们冲刷过去,不断的向前流淌着永不停歇。
夜晚雾还没有散,我来到庐山电影院,看了一场“庐山恋”。上学时我经常在电影频道上看电影,看了很多中外老片。也是在电影频道上了解到,在庐山上有一个专门的电影院,只放《庐山恋》这部电影,已经占据了播放场次最多的世界记录。我早年在看《庐山恋》时,只觉得他们的爱恋单纯极了,那时演员的美和青涩都让我印象深刻,只是当时不知道电影里面是什么原因,难为这对恋人守着相思之苦不能见面。这次在庐山上看了才明白整个剧情。不知这部电影为庐山招揽来多少游客,庐山电影院已经很老旧了,像是建于八九十年代的老电影院,仿佛与这部电影同龄,两层楼高的大门上方,挂着一个大幅《庐山恋》旧式电影海报,颜色有些褪色,但正符合这电影和影院的年代感。
第三天果然出现转机,大雾散尽、雨过天晴,一片晴空中有着些白云。阳光照在郁郁葱葱的山峦,才看清庐山果然秀美。湖光山色,融为一体,就好像在电视里见到的日内瓦风光那样,美不胜收。我去了三叠泉瀑布、五老峰等景点。走在这美好的山里,看着这晴朗的天气,有时就会想起我床铺墙上的字迹:一切都会好起来。如同《乱世佳人》影片的结尾,斯佳丽看着白瑞德的背影消失,在半敞的门前对自己说:“明天一切都会好的”。是啊,一切都会变好,一切也都会变坏,好好坏坏间时光就这么过去了。我们总是在盼望着某些东西(有时并不只是赤裸裸的欲望)盼着盼着年纪就大了,很多事也错过了,盼着盼着又变老了,一辈子就过去了。可能这个世上绝大多数人都是碌碌无为的过去了,并没有在镁光灯下的璀璨时刻,只是一步步走着自己平庸的路,过着这心情好好坏坏的日子。那么变坏只是自己承受一些坎坷而已,我们只需忍受一定会过去的。变好呢,似乎也需要承受的,顺利的时候我们会变得不可一世,骄傲自满会让我们看上去得意忘形。这好像跟心情舒畅、神采奕奕又不是一回事。反倒平静自如倒是最舒服健康的状态,这么多年才刚刚领悟到了人们常说的“平常心”是怎么一回事。而真正做到和保持“平常心”是多么的不易啊!
当我背着背包离开青旅时,在跨出大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摄影大叔。他正在大厅的桌子上喝着白酒,身影有些衰老,常年的风吹日晒使他容貌也显得沧桑。在他拿起酒杯独酌的瞬间,好像是岁月在一个人身上定了格,一杯酒凝聚他这大半生不易的生活经历,还有他那借以抵抗无奈的嗜好(摄影和酒)。我出门后在心里默念:大叔,祝你好运。庐山上有风景,也有些许不适,有不同的人,这些让我不断思考,但无法用什么大道理来说明,最后只形成了我的一声感叹。
景德镇
在庐山上我遇到了一个年轻女教师,在山上只有我给她拍照片的一面之缘,但是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和时间都一样,所以在我坐车到了景德镇又遇到了她。我们在景德镇坐车又一起去瑶里,路上聊天才知道她来自江苏南通。从瑶里回来后又在景德镇的瓷器文化园遇到,也算是三聚三离。只可惜有这样的缘分,没有更多的话题,我们就这样“好聚好散”了。
南昌
到了南昌,同样按惯例买了南昌的城市地图,收起后直接去了滕王阁。因为王勃的一篇华丽的骈文《滕王阁序》,我盼着来这里很久了。现在建起的滕王阁气势恢宏、造型古朴典雅,落落大方的矗立在赣江之滨。登上滕王阁最高层,视野开阔,赣江水一览无余,对面的大厦虽然更高,只有这滕王阁的美才堪称雄伟,即冈峦之体势。现代的楼宇在他面前便化为背景即可忽略了。在楼内的顶层面对江水的墙壁上,有一大扇木雕挂于墙上,上雕有王勃全身像以及他的千古名篇《滕王阁序》,很早以前在电影频道看过一个电视电影名叫《王勃之死》,有许多镜头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如王勃身穿飘逸的红袍骑白马在宫墙内豪放不羁的奔跑,还有他在那灯火幽暗的狱中与牢头的对话。更有王勃在滕王阁上赋诗的从容豪气,宴会上高朋满座,滕王阁上透洒着柔和饱满的日光,还有剧情最终幽隐含蓄的表现王勃和他的红颜知己相知相怜的蓝色波光。红白黄蓝暖冷构成了这一个小成本制作的电视电影,把王勃命途多舛的一生凝练成几段剧情和一幅幅色彩画面,意象化的表现了王勃的光芒与幽闭。但后来我又找出《王勃之死》看了一遍,从整体上看发现电影并不那么精良,而我在年纪小的时候记住的只是片段,但这无所谓了,起码它的光影演绎投射到了我的心里,我从视觉上体会到了王勃性情与才气外露,还有《滕王阁序》的美轮美奂。今日我站在滕王阁上,心中便不自觉的感叹:王勃在这样轻的年纪就写出如此瑰丽华美的辞章隽语,如果不英年早逝,还将会写出何等文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