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之旅—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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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2015年夏季,在我的记忆中尤为炎热,我住的方庄一个老小区,塔楼林立,紧挨着我原来的单位。单位是一个设计工厂,经常加班,我八月份辞了职。在这干了两年,只记得除了加班,就是通宵的加班。从西北回来后自投罗网的陷入到这个加班机器当中,它不光榨取每个设计师的血汗,还有我们的脑细胞,没日没夜的画标贴图、设计logo,经常在“工厂”里的蓬头垢面的加班,眼睛里熬出血丝,没有心思顾及脚踝与小腿被蚊子叮咬。第二天清晨从公司走出来,早点摊还没有开张。这样的日常在两年以后结束,如同刑满释放,仿佛重获新生,我又动起了去南方旅行的念头。
在七月末,我表弟从东北到北京,我去接站,因为受不了闷热,我在北京站对面的邮局里等。他出站时宽大的身板和单纯的笑,使我记忆深刻。我猜想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北京的夏天是这么的炎热,如此难熬。如同两年前,我另一个弟弟在北京跟我同住一屋,因为没有空调而酷热难耐,使那时自己脾气变得急躁。但这次还好,我尽量克制着的我性格缺陷。也是凑巧,两年前我去西北由堂弟住我的屋子,这次去南方又由表弟住我的屋子,两次出行都有他们的相送,怪巧的。
我辞职后,在北京待了近一个月,现在已经忘了原因,可能是想当然的避开南方的暑气。期间有几天我实在受不了与我弟一起两人挤在一张床上的炎热,自己跑到雍和宫旁,炮局胡同里的一个青年旅舍住了几天,那时我还偶尔跑到当时已经搬到王府井的正邦去。只是不知人们赚钱的欲望已经跟这天气一样,狂热到了极点,我还置身事外,整日闲逛,并用仅有的一点积蓄出去游玩。忽有一日,同样离职待业的齐欢搞了一个“突然袭击”,跑到旅舍找我,正巧我跑到正邦去闲逛,让他的计划落了空,现在想到我那时一副不着四六、游手好闲的样子,不觉双颊一热。
八月的最后一天,早上我背上背包,与我弟告别后出了家门,一走就是两个多月。坐着北京的公交车好像要去上班一样,记得当天阳光明媚,我发了条朋友圈,在北京南站坐上高铁驶向第一站济南。跟两年前完全不同,这次的开始就很有现代感了,首先我告别的是一个在二环内干净整齐、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的北京,而不是一个夜幕笼罩下、四环外土里土气的北京。其次我坐的不再是北京老站的绿皮火车,而是时速三百公里的高铁动车。只没多久的功夫就到了济南,上次我是一宿的卧铺,第二天清晨才到的大同,所以给我留下了大同要比济南远得多的印象。
相比此前,这次去中部以及南方,所乘坐的火车基本都是动车。留下的车票也由原来的红色都变成了蓝色。不只是两年的间隔,也是中南部也相对西部要发达的多,高铁网络也自然密集的多。后来红色的车票几乎消失,被蓝色的车票取代,再后来乘火车压根儿就用不着车票了。时代变化的实在太快,每每想起坐火车这件事就猛然间惊叹不已。小的时候火车行驶缓慢的难以形容,有人出门只要有汽车可坐就绝不乘火车。当时只觉得坐在火车里,比窗外骑自行车的人快不了多少,更总是步小汽车的后尘。好多个车厢连在一起,光启动和停车就需要许久,慢慢的行驶在东北大地上,咣当咣当的车厢连接处铁链的碰撞声,还有车轮压在铁轨衔接处发出缓慢而有节奏的响声。眼望窗外沿途的电线杆一个一个向后而去,杆子上的电线起起伏伏,像一首悠扬乐曲的五线谱,看的人出神,思绪一直延伸到远处的蓝天白云之上。这种画面与心情,现在也许在宫崎骏的电影中会时常见到。如今的时代,高铁快的令人难以想象,站在一个有些列车都不停的小站,动车组如阵疾风一样呼啸而过,发出让人心为之一颤的轰鸣声。右看车头、左看车位只一瞬间的事,然后列车很快消失不见。坐在动车里看着高速上的汽车更有一种恍如隔世之感,前面说过早年间火车慢的如牛,汽车不知要落下火车多远,任凭火车喘着粗气多费力的追,汽车早已一溜烟儿的跑出去老远。而如今,坐在动车内,眼看着窗外的汽车一个个被甩在了后面,自己一骑绝尘的感觉很爽,同时也觉得伤感。以为那悠哉悠哉的慢时代早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比那被甩远的汽车还要可怜,汽车还能眼看着高铁望尘莫及,而那个久远而悠然的时代已经被甩的早已不见了踪影,可以想到,它远的连我们身后的尘都望不见。
此次旅行我依然以乘火车为主,在济南闲逛两天后到了开封,又先直奔洛阳、折返登封少林后到郑州。在郑州有心无心的闲游两日后接着南下,经徐州稍作停留,到安徽老家,也就是我祖父祖母口中的“关里”。幼时听说祖籍安徽,以为自己是个南方人,这次到老家之后才明白,所谓“关里老家”原来是在安徽省内的淮河以北,亳州一带,紧邻河南东部,按地理位置和民俗来看,都是属于中原地区,自己原来是个中原人之后。最讽刺的是,以前我对中原人是有些许偏见的,到头来自己就是一个中原人,跟自己闹了一个大乌龙,可笑至极。
在老家涡阳县内停留了三天,见了很多从未联系过的远房亲戚。热热闹闹的串门和酒席过后,离开涡阳继续南下,到了合肥,夜宿曙光路万能青年旅店。两日游玩和一夜沉醉后,到了武汉,一派大都会的景象展现眼前。武昌、汉阳、汉口三镇各具特色,然而商业以及历史名迹都集中在武昌,汉口的雍容阔气,汉阳的市井老气都让人印象深刻,“九省通衢”名不虚传。武汉后到南昌,从此开启了南方模式,一路舌尖味蕾被各式各样的米粉占据着,阴雨多云与难得的晴朗交替着,南方口音越来越浓重而怪异,新奇的事物越来越吸引人。在景德镇和庐山游玩后到了湖南长沙,往返岳阳后向西,经过张家界到芙蓉镇和凤凰古城。芙蓉镇全凭一部电影带火,但古镇本身的精巧和挂在镇上的溪流瀑布,都是值得流连往返的。凤凰古城可说的上美轮美奂,不论白天景色迷人,还是夜里灯火绚丽,在古镇内和沱江边上信步闲游,三天三夜逛也逛不够。以至一个河边掌船的大叔问我,看你在这转悠三天了,怎么还不坐船?就这样连连转悠三天,还是意犹未尽离开了凤凰,返回吉首市,坐上连夜的火车向几乎最南的柳州驶去。黎明下了火车,找旅店休息后吃了本地螺蛳粉,在柳江边发呆,问打牌的大爷,江边这结着葡萄大小的果子的是什么树,大爷也不知,看来也不是所有老大爷都是无所不知的本地通。离开柳州到桂林,从小就被一首名叫《我想去桂林》的一首歌在心里种了草,想一定要在有钱有时间的时候去躺桂林,如今遂了愿。想自己目前没挣多少钱,以后的时间又一定是所剩无几了,好像自己处在一个时间与金钱的缝隙当中,来到了桂林。
然后是最南端的北海,以及海上的涠洲岛,上岛后简直一片世外桃源。每天悠然自得,惬意无比,就像麦兜说的:蓝天白云、椰林树影、水清沙白。与我同时蹬岛驴友竟在要离岛之时决定留下来,继续享受这惬意时光。我也是依依不舍的离开,因为我的计划不允许我留下,但这个驴友不同,他是没有计划的漫游者,随时随刻想去哪就去哪,想在哪停下就在哪停下。离开涠洲岛我与一到而来漂亮的广东客家姑娘分道扬镳,去了省会南宁。在南宁吃到老友粉,和能让味蕾达到一个小高潮的酸辣粉,粉中一层辣油,一层芝麻、一层花生碎、一层香菜葱花等,还有名曰炸七寸的毛肚,厚实而劲道入味。到此我的味觉对于这酸辣鲜香,已经到了满足的地步。到了重庆之后,这种满足更加彻底,回京以后我就很少再吃川辣火锅和类似这种重口味的东西了。
从南宁乘火车到贵阳,因为山多,火车开了很长时间,好像是一宿。到了贵阳又是别有洞天,另一翻景象。贵阳的小吃也是多的数不过来,而且口味独特,比如丝娃娃、豆花鸡丝凉面、烤茄子、烤脑花…还有一个新潮名字的街边小吃叫恋爱豆腐。但很多小吃包括菜里几乎都会有折耳根,学名鱼腥草。如果这些小吃里少了折耳根,就像美食少了灵魂一样,不再是味。贵州山多阴凉,记得一大早我乘汽车离开贵阳,十月份的清晨凉气逼人,几近中午到了安顺黄果树,才算暖了起来。黄果树瀑布又是我小时候的一个心愿,在大人们抽的烟盒上,黄果树瀑布气势磅礴、飞流直下,其形其态,在我印象里就是标准的瀑布,无论后来我在教科书上或是电视里,只要见到了瀑布,就会跟烟盒上的黄果树做对比。见比黄果树大的,想一定全世界没有几个,见比黄果树小的,就怀疑它能否称得上是瀑布。现买了一盒黄果树香烟,拿着烟盒与瀑布合了影,坐上即将离开的汽车,在车里发了朋友圈。后来发现,这张烟盒与瀑布的合影,被我用手机调整的过了头,烟盒后的黄果树像是一张贴在墙上俗气的风景图片。
离开黄果树,我的行程已经接近尾声。到了最后一站重庆,出了火车站,注视着这座起起伏伏的城市,然后做长长的滚梯,从车站所处的洼地上到地面。白天去十八梯、川美等地,看美女如云,中午在某某门城墙上喝茶,傍晚到解放碑、洪崖洞、长江与嘉陵江交汇处的朝天门,乘缆车过了长江,在对岸看山城灯火通明、繁华似锦。夜里回到旅舍楼下,吃过重庆火锅,心满意足。
在重庆乘飞机直飞回北京,空中百感交集,六十多天里一站一站,每个地方的情景如同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幕幕的过着。我如同又完成了一次壮举一样,顺利的回到了北京,后来读杜甫,得知有一个词叫壮游,心中窃喜,原来还有一个词比旅行更文艺。一次西北,一次中部南方,我远行、周游全国的意愿也算达成大半了,回来后,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而且很是得意,我想这感觉就是快乐的一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