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老虎把儿子送进校门，刚要回身走，却见儿子的班主任皮蓝水站在小操场上发愣，就高声喊道：

“皮老师，蓝水，出来，我请教你个问题。”

皮蓝水也是皮窑窝人，他两人是从小耍大的，关系好，说得来，见了面总要没话找话拉拉近乎。所以，皮蓝水闻声就过来了。

待皮蓝水走近了，皮老虎说：“蓝水，你说，莫言糊涂不糊涂？”

皮蓝水不假思索地回答：“不糊涂！绝对不糊涂！糊涂了能得那么大的奖？你咋想起问这个话？脑子进水了？”

皮老虎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他应该不会糊涂。可是，我最近看他写的书，想不通，他为啥要把自己写成瑞典人的私生子？为啥要写他的母亲撅着屁股到处借种？这难道不是犯糊涂？”

皮蓝水笑了，说：“你不懂。这是第一人称写法。用第一人称写的文章，里面的‘我’，只是文章里的一个角色，不是作者本人。”

皮老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却又说：“可是，我读过高玉宝写的半夜鸡叫，也读过高尔基写的我的大学，里面的‘我’，都是作者本人。”

皮蓝水说：“那是自传体小说。莫言的丰乳肥臀不是自传体小说。”

皮老虎这下彻底明白了。于是，他看着皮蓝水的眼睛认真地说：

“既然这样，蓝水，我建议你也写一本第一人称的书。”

皮蓝水又笑了。说：“我能写书？写啥？”

“你就写，”皮老虎压低声音说：“你就写：‘三十年前，县长下乡蹲点，住在我家，我母亲半夜起来去给县长烧炕，县长受了感动，顺便把我母亲拉进了被窝里。十个月后，我母亲就生下了我。’”

皮蓝水不会笑了。说：“屁话！我敢那么写？”

“为啥不敢？莫言敢，你为啥不敢？”

“这样写对我有啥好处？”

“这还用问？巴结县长么！你不是想当教育局长吗？”

“巴结县长也不能糟蹋我母亲吧？也不能把我写成野种吧？”

“你刚才还说，这不过是第一人称写法么！谁能当真？”

皮蓝水脸红了。跟着又白了。跟着又黄了。跟着又绿了。跟着又转身大踏步地走了。

皮老虎正不知说啥好，只见皮蓝水又回头恶狠狠地吼道：

“皮老虎！你的脑袋绝对让骆驼踩了！驴日的东西！”

待皮蓝水走远了，皮老虎才叹口气说：

“唉！这家伙干不成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