泾河滩上的狐仙(短篇小说)
(2012-11-17 11:4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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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莉皮大吉狐仙丁国昌小说 |
皮大吉和胡莉大清早起来就闹矛盾了。两口子互不相让,先是吵后是骂最后是小规模地打,连离婚二字都喊出来了。胡莉沾不上便宜,浑身抖了十几秒钟后便收拾了几件细软跺着脚回娘家去了。临走,胡莉咬牙切齿地说:从今往后,我若再进你皮家的门,就不姓胡!你等着吧,等着泾河滩上的狐仙来陪你过日子吧!皮大吉也不示弱,同样咬牙切齿地说:从今往后,我若去请你回来,就不姓皮!
胡莉走后,皮大吉余怒难消,破罐子破摔,啥活也不想干,前院后院转了几圈儿后,径直奔到镇街上,潇潇洒洒地吃了一碗羊肉泡,花了17块钱。吃了羊肉泡,还是余怒难消,就进了麻将馆,一直打到下午3点。出了麻将馆,肚子又饿了,就又潇潇洒洒地吃了一碗羊肉泡,又花了17块。二次吃了羊肉,仍然是余怒难消,无法排解,还是进了麻将馆。晚上10点回到家,一算账,连吃饭带打牌,250元没有了。
“他妈的x!”皮大吉胡乱骂了一句。
痛定思痛,皮大吉明白过来,这不是个长法,若要跟胡莉长期冷战甚至分道扬镳,首先要解决的是吃饭问题,要学会自己做饭。他在心里说:“人家当兵的在原始森林里吃青蛙吃蛇吃老鼠都能生存,难道守着这个家还能把我皮大吉饿死?”注意拿定,他下厨了。
他要试着调一个凉菜,今晚痛痛快快喝一回。要一醉方休。
虽然他没有调过凉菜,但是他知道什么菜可以生吃什么菜必须煮熟。他尽其所有,把家里所有能吃的菜和能用的调料都用上了。一个小时以后,他调出了一盆下酒菜。量很大,能吃一礼拜。
他坐下来,静静神,又抽了一支烟,这才尝了第一口。
第一口咽下去,他惊得两眼发直,就又吃了第二口。
他紧跟着又吃了第三口。
“他妈的x!”他放下筷子,又胡乱骂了一句。
他在心里问自己:“这盆菜是你皮大吉调出来的吗?你皮大吉有这本事吗?你是厨子吗?你是大厨子吗?你这辈子吃过这么好吃的凉菜吗?难道你今晚上歪打正着瞎猫逮住死老鼠了?这么好的味道儿,别说胡莉,也别说方圆十里八乡的农村厨子,就是镇街上大酒店里那些戴着高帽子持证上岗的厨师们,也绝对调不出来。奇迹!这是奇迹!真想不到,我这只瞎猫今天逮住活老鼠了!”
皮大吉极度兴奋起来。无休止的为自己的意外成功激动着、骄傲着,为自己离了胡莉不但能活而且能活得更好而庆幸着、自豪着。
“生手挖金子啊!”他心里感叹道:“难道真有狐仙相助吗?”
他又拿起筷子,准备再享用一口。但很快就放下了。
他突然觉得,这么上档次的下酒菜,不应该一个人独吞,应该邀请亲朋好友们一道分享。他甚至觉得,这么好的东西,让他皮大吉吃了,简直就是浪费,就是作孽,就是糟蹋精品。
于是,皮大吉开动脑筋,计划在众多的亲朋好友中物色四至五名有资格来、能够来、有福分来分享这盆精品的人。
常言道,无论什么事,选人都是最难的。今晚的皮大吉更是如此。
用了能再调一盆菜的时间,他终于确定了五个人。
但是,当他要出门邀请客人时,又变卦了。
他突然想起了一个最有资格吃这盆菜的人。那就是胡莉。
这个时候想起胡莉,皮大吉不甚明亮的眼睛里,流出了两颗酸溜溜的泪。
此时,皮大吉的心里有些乱。但是,他想的最多的,不是后悔早上跟胡莉的战斗,而是觉得这女人很可怜。胡莉来到皮家20多年了。在这20多年里,胡莉的两只手调出来的凉菜炒出来的热菜擀出来的面条蒸出来的馍馍是数不清数不完的。但是,胡莉从来也没有调出今天这样美味可口的凉菜来。以前,他曾无数次地抱怨过胡莉不求厨艺不上档次。但是,他现在明白了,不是胡莉不求厨艺,而是她总是过于精打细算,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不求吃好只求吃饱,买东西时舍不得花钱,买回来的东西又舍不得用。胡莉从来也没有像他今天这样摆出一副肥吃海喝的架势来。自然,在他家,胡莉从来也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下酒菜。
皮大吉心里五味杂陈,不愿再往下想了。也没有请朋友来品尝他的手艺的雅兴了。他此时只想赶快把自己灌醉,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可是,他连着喝了三杯酒了还拿不起筷子。
他终于明白,这凉菜,如果胡莉不吃一口,他是再也咽不下去了。
他用饭盒装了些凉菜出了门,摸黑来到了泾河渡口。
泾河在这一段大约有70米宽,水很急。河面上有一条钢丝绳横跨南北,荷载5吨的渡船就通过一个滑轮固定在这条钢丝绳上。这是本村人皮老三自谋的营生,皮老三就靠着这个渡口发财致富。
此时皮老三已经在窝棚里睡下了。由于皮老三承诺过本村人不收船钱,因而认出皮大吉后,一边穿衣服一边抱怨:“你驴日的疯了?一点多了还过河?啥紧事等不到天亮?奔丧哩?不怕北岸的狐仙把你驴日的鬼祟了?”
皮大吉嘴里胡乌拉,说是胡莉她爸老病犯了。
过了河
胡莉给他开了门,冷冷地说:“你来干啥?不想再姓皮了?”
他定定神,低声说:“我不是来请你回去的。我调了一盆凉菜,好吃得很,给你拿些,你尝一口。”说着,硬把饭盒塞进了胡莉手里。
胡莉拿着饭盒不动弹,也不说话。
他又说:“你尝一口。这跟离婚不离婚没关系。你吃一口我就走了。我今晚上要喝酒,要一醉方休哩。”
见他靠在门框上不走,胡莉只得打开饭盒轻轻吃了一口。
“香不香?”他问道:“香得很吧?这下好了,你快关门睡觉去,我回去了。”说着,他便回头走了。
他刚走了两步,胡莉就在后头喊道:“小心狐仙捉了你!”
他站住脚,回头低声说:“没事,回去吧。你想,狐仙捉我干啥?你都不要我了狐仙还会要我?难道狐仙是办收容站的?”
胡莉不再说啥,他又回头走了。轻轻松松地走了。
回到泾河边,他喊皮老三,皮老三打开手电把北岸搜索了一遍,吼道:“喊啥哩!等着!你总得给我捎个能买船票的人吧!”
没办法,他只得坐在石头上等。等北边至少能过来一个外村人,让皮老三多少收入一点儿。
大约半个小时,北边有一个豆大的手电亮光慢慢移了过来。他心里暗想:“真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今晚除了我还有疯子哩!”
待手电筒到了跟前,他认出来了,是胡莉。
他心里发热,又流了两颗酸溜溜的泪。
他静静神,抱怨道:“胡莉,瓜子!二杆子!这时候敢一个人到河边来!”
胡莉还是冷冷地说:“我不是胡莉。胡莉是不会来的。我是狐仙。我是来看泾河涨水了没有。”
他觉着好笑,却装糊涂,说:“你是狐仙?好!狐仙呀,你听我说,胡莉不跟我过了,要离婚,我一个人过着有啥意思?你发发慈悲,把我捉走算了。我走了,从此再没人惹胡莉生气了,胡莉也就安宁了。要不,你跟我到南岸去,我既然能学会调凉菜,也一定能学会炒热菜,一定能学会擀面条蒸馍馍,我一定能让你好好享受人间幸福。”
胡莉忍不住抽泣起来。他不知怎么办才好。
这时,南岸的手电筒又开始搜索了。皮老三虽然没认出胡莉,却发现北岸多了一个人,就怀着发财梦把船往北摆。
趁船在水中的功夫,皮大吉诡秘地说:“让我闻闻狐仙骚不骚”,说着便猛上前把胡莉揽在了怀里。
船到北岸了,见他俩还抱着不动,皮老三恼了,吼道:“皮大吉!你驴日的干啥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