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飘流已久,何处是我停泊的港湾?

(2010-07-19 10:39: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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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

肤色白晳,长发披肩,身段窈窕,着装得体,已进入不惑之年的依依看上去风韵犹存。她微笑的时候,给人以温暖、踏实的感觉;流泪的时候,又令人顿生怜惜。短短3个小时的访谈,她笑了两次,又哭了两次,爱过、痛过,她现在只想仰天问——飘流已久,何处是我停泊的港湾?

依依自述:

1.甜,令我感念至今
我是一个单亲妈妈,儿子今年已经18岁了。前几天,我带儿子来到他爸爸的墓前,对九泉之下的丈夫说:“你瞑目吧,我已经把孩子抚养成人啦!”说完这句话,我和儿子忍不住抱头痛哭。
丈夫去世时才30岁,我29岁,我们的儿子只有6岁。我常常想,假如丈夫健在,我们的生活该多么美好啊!
我18岁那年,经人介绍,和丈夫相识、相爱。他仪表堂堂,温和善良,又特别勤劳能干,1991年我们结婚时,亲友们都赞叹我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婚后第二年,我们的儿子出生了,丈夫喜上眉梢,整天都是乐呵呵的,对俺娘俩呵护有加,照顾得无微不至。每天,他在外面忙完工作回到家,总是不顾劳累,抢着做饭、洗衣服。晚上,烧好热水,他先侍候我和儿子洗完,再把我和儿子一个个抱到床上。我和丈夫一起外出回来,行至楼下,他常常蹲下身子,对我说:“走了一路,累了吧?来,我背你上楼。”那时候,我们的经济条件不宽裕,和公婆妯娌们挤住在一幢民房里,我们的家只是楼上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小屋,因为满溢着甜蜜、幸福,这个三口之家在我们眼里就像人间天堂。
该回忆的生活细节实在太多,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片断该如何取舍。丈夫对我的好以及那些远逝的美好时光令我感念至今。直到现在,我还经常做着同一个梦,梦见他又娶我,说:“咱们那时候结婚太简单,让你受委屈了,今天,我要隆重地和你举行婚礼!”我每一次深夜笑醒,每一次又泪洒枕巾。
2.苦,逼我不断努力
是太多的幸福招来了老天嫉妒吗?1998年,一场横祸从天而降。那天傍晚,丈夫骑着摩托车带着我回家,穿越马路时与一辆大翻斗车相撞,丈夫倒在地上昏迷不醒,我的左腿血肉模糊。家人闻讯赶到,见伤势严重,立即把我俩送到省城接受救治。我的腿部被诊断为开放性骨折。经过专家一个月的精心治疗,我重新站了起来。在治疗期间,我时刻惦念丈夫的安危,不断追问他伤势怎样,想给他通电话,而家人总是说:“他还昏迷着,不能说话,你们俩伤情不一样,需要分开治疗。”我深信不疑,暗暗祈求上苍保佑他平安健康。
一个月后,我伤势好转,要出院了,我再次强烈要求看看丈夫,家人这才吞吞吐吐地告诉我:“你要有心理准备,其实……其实,他还没送到医院就咽气了。”闻听此言,我如五雷轰顶一般,一下子蒙了、傻了,许久才撕心裂肺地放声大哭起来。
我不知道,我和儿子的生活该如何继续。周围的人对我们母子都是好言宽慰,但我不愿意从此生活在大家的同情、怜悯之中,我对公婆说:“您们放心,再苦再难,我都会把孩子抚养长大。”
不久,房子拆迁,我带着儿子搬离了这个大家庭,下决心用自己的双手为儿子撑起一片晴空。我的腿受过伤,学历也不太高,既干不成重活,又坐不了办公室。该怎么创业呢?我思索了几天,决定先学一门技术。经过学习培训,我很快掌握了理疗保健技术,并租了一小间沿街门店开始辛勤经营。
丈夫在时,我就像一朵温室里娇嫩的小花,安享着他的呵护,什么也不用操心。“顶梁柱”折了,我仿佛在一夜之间被推到了阵地前线,需要像一名英勇顽强的战士一样去为生活拼搏奋斗。这个过程是痛苦的,但又是短暂的,为了儿子,我必须尽快适应这个角色。或许,这与我不肯轻易服输的性格有关。或许,在内心深处,还有一种潜在的信念一直在支撑着我一路前行,那就是,挑起丈夫放下的重担,不辜负他对我的爱。
4年以后,门店生意除满足我们母子的生活所需之外,手头还略有积蓄。我在城西寻找到了一处合适的营业场地,打算扩大规模,将生意搬迁到这里。我对室内装修不懂行,在施工过程中,遇到了很多棘手的难题,有时候愁得直掉眼泪。而正在这个节骨眼上,儿子又遭遇了车祸。
那天,我正在工地忙得焦头烂额,忽然接到电话,说儿子在春秋广场玩耍时,被一辆疾驰而过的汽车轧伤了脚。我大惊失色,脑海一片空白,慌忙丢下手头的活儿赶往医院。医生正在给儿子清理伤口,他疼得实在受不了,已经多年未提过“爸爸”这两个字了,那天竟疼得大声哭喊:“爸爸呀——”我一听,顿时晕了过去。孩子的伤情不算严重,我托付婆家的人在医院照顾,坚持继续施工。回首那3个月,简直就像是在打仗,我天天工地、医院两头跑,累得又黑又瘦、弱不禁风。
3.涩,让我百感交集
努力没有白费,我的事业逐渐步入稳定发展的轨道,孩子也在慢慢长大。他勤奋学习,性情温和,既懂事又会体谅人,和心爱的儿子在一起,一切压力和不快都会烟消云散,守护着儿子,我觉得自己过得充实又幸福,生活的方向明确且充满了希望。
一转眼,儿子升入了中学,寄宿在校,我们朝夕相处的时间少多了。儿子不在家,我就干脆住在店里,一心一意打理生意。有一天,儿子的班主任打电话告诉我:“我看见你儿子学吸烟,你得管管他。”周未,儿子回来了,当他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忽然发现,儿子的个头已经快和我一般高了。那天,我故作轻松地问他是不是在学校吸烟了,他说没有。我说:“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男子汉敢做就要敢当!”我把他拉到丈夫的墓前,叫他跪下承认错误。他顺从地跪下了,却沉默不语。我在旁边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第一次抬手打了他,我边打边哭:“子不教,父之过,你(丈夫)一撒手走了倒好,把管教孩子的任务摞给我,现在他吸烟要变坏,我却没有能力纠正他,我现在只有当着你的面惩罚自己!”我说着就把头往旁边的树上撞,撞得额头青肿。儿子慌忙上前阻拦,也哭了:“妈,我错了,我听您的话,再也不吸烟了……”
吸烟事件是一个起点。正处于青春期的男孩子浮躁又叛逆,内心深处有太多莫名其妙的想法。我们母子之间沟通越来越费力,儿子眼里的妈妈还是那个坚强又乐观的妈妈,妈妈眼里的儿子,却已不再是那个乖巧顺从的儿子了。儿子升入高中以后,功课压力增大,变得沉默寡言。前几天,我送儿子去学校,他苦恼地告诉我:“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经常学习不进去,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静不下心来读书,你给我想个办法吧。”我又急又忧,却不知道怎么答复孩子,感到束手无策。这时,我第一次意识到,家里缺失了男人,连个商议的人也没有,而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实在太微小。
儿子18岁生日那天,我很开心,邀亲友一起为儿子庆生。趁我去厨房洗刷之际,儿子悄悄对我姐姐说:“姨,俺妈为了我,这么多年实在太辛苦了。我上中学以后,家里就她一个人,我怕她孤单,还怕她心情不好,你劝她给我找个爸爸吧。”
当姐姐把儿子的话转述给我时,我不禁一怔——没想到,儿子竟然开始关心我的后半生了。
4.谁,与我红尘邂逅
一个人拉扯着孩子过了12年,我饱尝了人世间的苦辣酸甜。孩子小的时候,我心无旁骛地一意谋生,认为自己年富力强,有义务、有责任挑起生活的重担,让九泉之下的丈夫放心。时光荏苒,女人最灿烂的花季不知不觉过去了。揽镜自照,我看见自己眼角细小的鱼尾纹,还有不再丰润透亮的肌肤……放下镜子,我只能轻轻地叹一口气,感慨自己命运不济。
多年来,在别人眼里,我始终是一个积极乐观、吃苦耐劳的女人,除了自己,没有人看见过我的脆弱与无助。记得有一次,员工们都下班了,我收拾妥当,关好门窗回到住处已至子夜。开门,开灯,空荡荡的房间无声无息,安静得令人窒息。我放下包,一头扑倒在床上,倍感疲惫辛酸。昏昏沉沉地不知和衣睡了多久,只觉口干舌燥,浑身发冷。睁开眼睛,想起床给自己倒点水喝,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伸手摸摸额头,滚烫滚烫的。我就那样软绵绵地倚在床边,凝望着墙上丈夫的照片出神,满腹悲伤无从排遣。想当年,丈夫活着的时候,我身体稍有不适,有他在身边端茶递水,精心服侍,如今,病成这样,却只能自己硬扛,既便是死在这个屋子里,恐怕也没人知道吧……
12年来,也有亲友劝我考虑再婚,我始终没有放在心上。一是担心再婚影响孩子成长,二是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选。前段时间,一个和我经历相仿的好朋友找到了称心如意的伴侣,看着她沉浸在幸福的爱河里,我不禁暗暗羡慕。她对我说:“依依,女人40岁以后应该有个归宿,你已经把孩子抚养成人,不要再苦自己了。”静下来认真思忖,我意识到,英年早逝的丈夫再好,也已经成为过去,自己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现在,我事业有成,孩子长大成人,到了把生活翻开新的一页的时候了。对于未来的另一半,我的要求不高,只要他不嫌弃孩子,对我好,开明,有修养,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年龄在40岁至55岁之间就可以了,相貌、贫富都不重要,我看重的只是4个字,那就是:心心相印。我希望一位好男人从人海里出现,他能让我感受到久违的幸福,带我走向后半生停泊的港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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