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有概念义,结构有语法义 ——暑假提高中学生语文能力第65讲
作者 石毓智
每个词都有自己的意思,记住这些词汇的意义是学习语文的重要部分。然而只记住这些词汇意义是不够的,可能仍然无法理解句子的意思。每种语言都有各种各样的语法结构或者叫句子类型,这些结构都有自身的语法意义。掌握结构的意义也是学会这种语言的必须过程。然而,当今的语文教学在这方面还是一个空白,不能不说是一个巨大的缺憾。
记得中学的时候语文老师教过我们一种方法,如何找语病,叫做“中心词分析法”。句子长了,就容易出毛病,要么动宾搭配不当,要么主谓照应不周。问题常被掩盖在冗长的句子中,很难发现。然而,如果砍掉那些枝枝叶叶,剩下主谓宾三个主干,如果有问题,就会显露出来。
但是,很多时候,一些所谓的“零碎”则起着关键的表达作用,有它没它左右着句子合法不合法。如果你听到有人说“这顿饭吃了我”、“那封信写了我”、“这辆车修了我”,你一定会觉得这个人脑子进水了,在说胡话。然而,且慢下结论,让我们把上面这些话补出点儿“零碎儿”,你再看看下面句子如何:
这顿饭吃了我八百块钱。
那封信写了我一个晚上。
这辆车修了我两个月的工资。
这本书写了我一年多。
就这样在宾语后加上些零碎儿,就把怪异的句子变成地地道道的汉语了。为什么加上“八百块钱”、“一个晚上”、“两个月的工资”这些数量成分,就听起来顺流了?原因是这些词语与前面的动词结合起来,就有了某种行为导致某种结果的意思,那个夹在中间的成分就是“承受这个结果”的主体。如果把这个主体看作宾语的话,它就是动词和数量成分联合带的,而不是单独动词的宾语。
简单的补语也是如此。不能说“哭眼睛”,也不能说“红眼睛”,但是“哭红了眼睛”则是完美的表达。也不说“哭枕头”,更不说“湿枕头”,然而“哭湿了枕头”就很自然了。既不说“吃肚子”,也不说“圆肚子”,可是“我们家那侄儿子经常吃圆了肚子”却是正常的。因为这类的补语都是简单的单音节词,跟前边的单音节动词结合起来,就像简单的复合动词,所以它们的宾语都出现在整个动补短语后边。
不论是“这顿饭吃了我八百块钱”,还是“吃圆了肚子”,都是标标准准的汉语。然而对于这种句子的分析,传统的中心词分析法就不灵了。如果把这些“八百块钱”、“圆”这些所谓的零碎成分拿掉,剩下的部分在汉语中是不允许说的,按照传统的说法,原来整个的句子就不合语法了,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
中心词分析法的失灵,准确地说,是使用受到限制,背后蕴含着一种深刻的哲学观念。系统论出现以后,人们认识到,不论是自然界,还是人类社会,或者是语言,整体的功能总是大于部分的。这就是为什么“吃八百块钱”的功能就比“吃”强,“哭红”就比“哭”牛,两个成分联合起来就多了一个可带宾语的功能。
最近几年经常回国参加外语学界的各种活动。饭桌上听到两段我认为最高雅的段子,可以用来说明语言学中的一个深刻的道理。在黄色段子泛滥的今天,创作这两个段子的人品味实在是高。它讲的是国内一些官员到美国考察的事情。
现在中美交流特别密切。很多政府官员都有机会到美国考察,其中不少是英语盲。一位官员出国之前恶补英语,背单词,还带上词典。刚到美国就听到接待访问:How are you?这位一听,怎么对方认识我?因为他把这句话理解成“怎么是你”啦。又过了一天,听到美国这边接待又问:How old are you? 这位一听就老大的不高兴,怎么,嫌弃我了?因为他把这句理解成“怎么老是你”啦!
上面这则故事说明一个道理:句子的意思并不是每个词的意思的简单相加,整个结构一起产生一个特定的表达。学习语言,光记住一个一个的单词是不够的,还要掌握各种结构或者句型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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