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套 16(中篇小说连载/原创)
(2010-07-23 09:21: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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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
第五章 峰回路转
灵鹊跑回家里,便急急地照镜子。她仔细地看了又看,怦怦狂跳的心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最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她赶紧拍了拍头上的土,还是黑发。尽管她昨夜经历的焦灼煎熬、惊骇惮忉丝毫不亚于孙驼子。
葛茂盛和孙驼子却带着“叼獍”直奔到古崖羊栏,这时,尽管已经有不少社员前来观看,老边却仍是手绰铡刀,和围观的人说个不停。一手还牵着“余怒未消”的“炸角”。老边本来准备好了八大罗筐指责孙驼子的话,但见队长和他一同来到,又见孙驼子悲伤欲绝的样子,干咳了两声便硬是把话噎回到肚子里。
葛茂盛对社员们说:“死了几只羊嘛……不死还养老不成?剥了皮分羊肉吧。哼,种田的吃米糠,纺织娘没衣裳是旧社会的事,就让它永远成为历史吧。”
按常理,如果村里有人失踪了两天,家里人岂不急疯了?必定四处奔走打听,别说队里,甚至全村都会“炸了锅”。
但昌翔和水华这次失踪却是例外,队里照样风平浪静,生产依旧热火朝天。
昌翔自幼父母双亡,就生活在叔父家里。叔父和婶母极疼爱他的,可他几乎整年都生活在果园里,俨然进入了“世外桃园”,果园里有人没人,别人是不注意的。
至于八子和土驴,卫超凡也已经告诉过他们的家人,说临时抽到“鼓谷”水利工地去了。队里抽出好劳力上山修水利是经常的事,呆个十天半月不回家也是常事,这个理由当然十分充分。
水华呢,有时下工不回家,爹妈就知道她在果园和昌翔一起吃饭。可这两天黑夜也不回来了,爹妈自然以为也是在果园,二老急归急,但万万不敢声张,生怕卫超凡知道了坏事。
卫超凡其实一开始就能向水华的爹妈编个谎的,水华是小队会计,常到公社培训或是开会呢。可卫超凡想了想,还是不说的好,让她爹妈误认为她是腻在果园里也好。她爹妈越是认为这个女儿不安分,越是觉得“女大不中留”
这句俗语有道理,咱岂不更有机可乘?
可是水华他们一回到村里,就真相大白了。
首先是八子和土驴得到的那两支老式步枪太过显眼。别人问起,他们当然不必隐瞒或搪塞。周济队长还安排昌翔和水华公开检讨呢,这不明摆着是不打算捂这档子事,还有刻意声张的意思,不是吗?
水华在家里写检查,水华妈却愁坏了,她逼老伴去找周济队长,要求取消什么检查。可找了一圈没找着。周济好像也怕有人干预,在当天晚上就急急地召开了社员会。
屏底一队黑夜开会是记工分的,但谁不参会,却要倒扣。水华妈虽说有病,也只好随老伴一同来到了会场。
会场也就是生产队的打麦场,社员各自带着杌子随便坐。周济队长和副队长春来坐在前面的一条长凳子上。
社员都到齐了。周济队长清了清嗓子,说道:“会议开始之前,先宣布一件事。就是,户主昌运提出要和侄子昌翔分家。这样,咱们队里这次的夏末预算,就要比原先多一户,变更为四十六个户头了。”
周济队长说话时,特意强调了“户主”两个字。昌翔马上眼睛湿润了。他明明知道,叔叔婶婶家里困难,是为了少拖累他,才这样做的。
叔叔的四个孩子“挨肩”,都在上学。婶婶仅给孩子做饭,就抽不出身子下地了。叔叔和昌翔两个劳力,分红也是不多的,现在把昌翔分出去,就定准成了欠款户。
其实,这是明摆着的事儿。昌翔叔这个法子,还不是针对水华爹妈的?昌翔一个人过,就是条件最好的人家了,要娶水华,障碍就小了。再说,如果水华爹妈向昌翔索要过多的彩礼和财物,那可就明摆着是“羊毛出在羊身上”了。
水华马上走近昌翔婶,伏在她身上,柔声道:“婶,你不管我们了……”
昌翔婶笑道:“哪里哪里,乖孩子……”
她正想安慰水华几句,周济队长就宣布开会了,他说:“现在,由昌翔和水华作检讨。”
水华马上作出羞答答的样子,和昌翔站在大家面前了。
水华掏出了写好的检查,红着脸低着头柔声念道:“我这次犯了很大的错误,昌翔为了帮助我、保护我,也跟着误入了阴阳窟,我们整整被困了两夜一天,才被周济叔他们救了出来……责任全在我一人。昌翔他是受了我的牵累,为了我,他付出了很多很多……”
这下子,会场可就乱了套,因为谁都看出来了,这场会周济队长真可谓用心良苦。
本来嘛,昌翔叔决定分家的事,根本就没有必要在会上说。至于让社员在小队会上检讨,套用一句时髦话,那更是史无前例。大家都觉好笑,不由想到,把生产队抬高成什么了?工厂,还是机关?烂刨堰根修地球的,把自己当成工人干部了?还自抬身价一本正经地安排什么作检查,真是装腔作势臭美……
再说,小队开会平时不但谈不上什么严肃,反而轻松极了,男的大都坐一块抽旱烟,年轻的多是自己动手卷“喇叭筒”;女的聚一起趁着明亮的灯光纳鞋底,谈家长里短,讲笑话逗趣儿,很开心的。
这下子,会场可热闹了,乱哄哄的,妇女堆里热闹最响的就是春来的媳妇小金,还有变变,两个都是队里有名的利嘴媳妇,在妇女堆里又是有名的“荤腥”,话语投机,自然也老爱粘在一起。小金道:“他付出多,就有人收入的多,肥水不流外人田……”
大家笑过了一阵,变变说道:“不过也好险,险些少了两个好劳力。”
小金道:“可明明是多了一双龙凤胎。”
众妇女一怔,又都笑得前仰后合,大家不觉向水华望去。
小金道:“看水华脸多红多俊……怎么却偏看人家肚子,咱们谁没怀过,两天就能显了?”
水华听得清清楚楚,明明是受了“冤枉”,她却没有委屈的感觉,却明明有感激小金她们“帮助”的意思。
水华明明是在很艺术地推波助澜,听听,他用讨好的语气,怯生生地道:“小金姐,妹子是犯了点错,正在虚心接受批评嘛。可这毕竟是人民内部矛盾,又不是敌我矛盾,不是批斗会。就算有人无中生有信口开河,姐你也要帮妹子堵她,怎能胳膊肘往外拐……”
小金捶了捶自己的肚子笑道:“看看,好水华妹子,你那双漂亮大眼睛是出气咧,姐我哪里‘无中生有’了?这里‘无中生有’的,恐怕只有妹子你……哦,还有郝巧云。”
大家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原来郝巧云快要生了,杌子太低,根本坐不下,她便干脆坐在椅子上,靠着边儿。她坐得高又挺着大肚子,还不紧不慢地摇着一把蒲扇,这样就已经很显眼了,她还偏偏故意“颤巍巍”地站起来笑道:“这也犯法?谁不是人生的?”
变变说小金:“倒也是,孙悟空才是石头里迸出来的。”
这会儿,春来走到小金跟前,悄声笑道:“疯慢些,全会场就数你。”
小金故意把脸一沉,佯怒道:“要你管!”
说是说,小金也觉得这毕竟在会场,不是在地堰根,逗乐子到这个程度未免有些“野”,嘴上却还是不饶春来。她轻轻地戳了戳跟前的几个妇女,渐渐地,大家都安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