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五章

（下）

 

外面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可方敏的房间却依旧暗淡一片，她不想拉开窗帘、更不想起床。一个星期了，方敏将自己关在房间足足七天！除了下楼吃饭，她就一直躲在自己的房间。其实如果不是怕家人担心，吃饭这道工序她也想省了的。

 

丁益蟹这一个星期里每天都带祎祎出门，出去玩、学英文，父女俩似乎每天都生活得无比充实。自从丁益蟹舍命救下祎祎、丁蟹过世丁家没有追究玲姐开始，玲姐和大哥对丁家人的态度似乎就不像之前那般痛恨了。尤其对于深爱着祎祎的父亲，他们更不会阻止丁益蟹见祎祎、甚至对祎祎同丁益蟹出去一事没有任何心理芥蒂。也因如此，这一周来丁益蟹无论接祎祎还是送祎祎，她都没有亲自参与，家人会做好接洽，而她，就每天把自己关在房里。

 

自从发生上次的事后，她的心里就好难受。在水碧儿与丁益蟹之间，她是相信丁益蟹的。就像丁益蟹说的，从五年前把自己弄进医院时起，他就再没有欺骗过她、更没有伤害过她。丁益蟹对祎祎的感情，她和祎祎都深有体会；他对自己的感情，她也略有了解。可即使这样她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丁益蟹有什么，对于那天的事情更是无法面对。

 

可真正令她痛苦难过的，却是水碧儿那一番话，在听到的一霎那，她只想奋力奔回英国、这一念头直到现在也依旧强烈。她不晓得七年前、在玲姐的训斥下，自己是怎样坚强地站起来的，她甚至有些佩服那时的自己，又似乎觉得七年的时间反倒让自己变得更加怯懦。那件事，几乎全香港的人都知晓，七年、七年又怎么样？只要想提起，没有人会不记得！正因如此，所以她一个星期都不想见人、她好想好想回去伦敦……思嘉，自己越来越想思嘉了……方敏的眼角不觉又滑下一行清泪。

 

“妈咪！祎祎穿这件衣服好不好？”方维祎不知何时闯进屋内爬上方敏的床。

“妈咪，你哭了？”方维祎难过地说。

迅速擦掉不知不觉流下的泪水，方敏坐起身来看向女儿“祎祎，妈咪好想回英国！你陪妈咪回英国好不好？”说话的同时，眼中又溢出泪水。方敏好痛恨此刻的自己，竟然在女儿面前表现得如此懦弱，这是从未有过的！

心疼地看向母亲，方维祎乖巧地点头“好！妈咪，祎祎陪你回英国，你不要难过，祎祎永远都会陪着你的！”

方敏微微笑了笑，轻声问道“那妈咪这两天就去买机票好不好？”

“好！妈咪想什么时候回去，祎祎都陪妈咪一起！”方维祎承诺。

 

“祎祎，妈咪还没起床么？”方维祎刚出大门，丁益蟹就紧张地询问道。他已经一星期没有见到方敏了，电话不开、打到方家不接、来方家又看不到她。听祎祎说小敏每天都在房间里睡觉，丁益蟹更是担心不已。是病了么？因为那晚着凉？还是因为自己……可第二天早上她还好好的啊！

“妈咪醒了……我刚刚看到妈咪哭了……”方维祎难过地说。

“哭了？为什么哭？”丁益蟹紧张地问。

“妈咪说她好想回英国……她让祎祎陪她回英国……爹哋，我答应妈咪了！因为我觉得妈咪好难过……”

“好，祎祎，妈咪要回英国，我们就陪妈咪回英国！”丁益蟹抱起女儿安慰道。

“爹哋会和我们一起回英国吗？”方维祎原本担忧的脸蛋溢出欣喜的光芒。

“会的！祎祎，以后爹哋一直都和你们在一起好不好？”丁益蟹问道。之前方敏的话确实让他认识到两人的差距以及他给小敏所带来的伤害，可经过那晚，他已下定决心，不管怎样他都要永远陪在小敏身边，即使她永远也不会接受他！刚刚听到祎祎说小敏哭泣的那一刻，他真的好想奔进方家将方敏搂在怀里悉心呵护……

“真的吗？太好了！祎祎好开心！”听了丁益蟹的话，方维祎脸上绽放出幸福与喜悦的光彩。

丁益蟹对女儿笑笑，将方维祎靠在自己的肩膀。

 

不管小敏是因为什么事情难过，总之都是水碧儿引起的！他现在不想再折磨她了，去英国之前，他要宰了她！

 

方敏拿着买好的机票走出机场，刚想伸手拦车，鼻息便传来一股刺鼻的药水味……

 

放下电话的丁益蟹面色阴沉，紧握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

看向方维祎，丁益蟹弯身轻柔地将女儿抱起“祎祎，今晚去爹哋家住好不好？”

“好啊！祎祎还没有在爹哋家住过呢！”方维祎惊喜的大眼充满期待，可却随即担忧道“妈咪会同意么？”

“会的！爹哋刚刚已经打电话征求妈咪的同意了！”丁益蟹安慰说。

“妈咪同意啦？”方维祎立刻开心地问道。

“嗯！”点点头，丁益蟹对女儿温柔地笑笑。

 

方家

 

“小敏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来？说好了一家人一块儿吃饭的！”前来方家吃晚饭的方芳低声抱怨道。

“可能晚点会和祎祎一块儿回来吧！”玲姐答道。

“和祎祎一块儿回来？祎祎不是和丁益蟹出去的？小敏是之后出门的！”方展博纠正说。

看向方展博，玲姐无奈地摇摇头“小敏最近这么烦，一定同丁益蟹和祎祎有关。”

“烦？小敏不是不舒服么？”方展博惊讶地问道。

“是心里不舒服！”玲姐强调。

“心里不舒服？”自己对妹妹的关心越来越少了！方展博十分自责。

“会与丁益蟹有关？”方展博紧张地问向玲姐。

点点头，“我想应该是……”

“我打给小敏……”

“她没带电话的！这几天她的电话一直都没开……”龙纪文提醒道。

 

“我现在就去丁家！”方展博冲动地起身就向门口走去。

“你去做什么啊？”玲姐阻拦道。

“去问清楚！丁益蟹是不是又欺负小敏？”

“应该不会的！小敏不会再被他欺负了！而丁益蟹好似也不像之前那般了……”龙纪文推测说。

“不管怎么样！他曾经那么伤害小敏，小敏永远都不能原谅他，我也绝不允许他再来伤害我妹妹！”方展博激动地说着便奔出门去。

 

丁家

 

“你来做什么？”丁利蟹看到前来的方展博有些不愿地问道。

“我来找丁益蟹！”看向丁利蟹，方展博坚定地答道。

“我二哥不在家。”丁旺蟹回答说。

“把他电话给我，我打给他！”方展博要求道。

“你找他干什么？他现在没空接你电话！”丁利蟹不满地喊道。

听了这话，方展博更加担心，激动地质问道“他是不是和我妹妹在一起？”

“是啊！去救你妹妹啊！”丁利蟹不耐地说道。

“我妹妹怎么了？”方展博立刻紧张地喊道，看来这句话比上句话还要令他激动。

丁利蟹气愤地踹了一脚脚边的茶几，气急败坏地坐进沙发。

 

方展博质问的眼神慑向丁旺蟹“我妹妹到底怎么了？”声音几近嘶喊。

看向方展博，丁旺蟹也烦躁地大喊道“被绑架了！老二现在一个人去救她啊！”

听了丁旺蟹的话，方展博转身就向门外走去。

“喂！你要干什么？”丁旺蟹急忙拉住方展博。

“去报警啊！”方展博甩掉丁旺蟹的手。

“你疯啦？你妹妹现在在人家手里，你竟然报警？”丁利蟹叫道。

“不然怎么样？在这里傻等？丁益蟹一个人能救出我妹妹吗？”方展博吼道。

丁旺蟹和丁利蟹顿时哑口无言，老二一个人去根本就是凶多吉少，可他为了方敏的安全根本不管不顾、甚至还不让他们多事！如果老大在就好了，可是老大又去找方婷……

 

方敏被一盆冷水泼醒，睁开双眼，方敏疑惑地环顾四周。这是哪里？昏暗一片，自己怎么动不得？此刻方敏的两只手腕被绑于身后，两只脚踝也被捆在一起。她努力试图站起身来，即使蹦着出去也好。

 

“怎么？你还想逃不成？”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方敏一跳。

转头看去，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女人在说话。

“你是谁？”方敏疑惑地问道。

“呵……才一个星期不见，姐姐就不认识我了？”

 

见女人渐渐朝自己走来，方敏不禁害怕地向前挪动，还不时惊恐地回头看向她。

“姐姐很怕我么？一个星期前你可不会对我避如蛇蝎呢！”水碧儿快步走到方敏面前，拿下面纱瞪向方敏。

“水碧儿？”方敏惊讶地叫道。她怎么会变成这样？原本细致粉嫩的肌肤布满伤痕，除却细小的伤口，竟然还有鞭痕……

“你看到我这样很害怕么？”水碧儿瞪视着方敏质问道，“过一会儿，我就让你和我一样！”

 

方敏这次吓得开始向后退。

“怕什么？我没有丁益蟹那些道具和人手，不会像他折磨我这样折磨你！”拿起一瓶硝镪水，水碧儿阴笑着对方敏说“这是我送给姐姐的第二瓶水，我待你不薄了！”一想到待会儿丁益蟹看到自己为他精心准备的方敏时可能露出的表情，水碧儿就更来了兴致。

打开瓶盖，水碧儿笑吟吟地走近方敏……

 

“喂！你干什么？”仓库门打开，一个男人迅速奔向水碧儿，握住她手中的瓶子阻止道“说好了等我爽完才泼的！”

“泼了你再爽她不是更痛苦？！”水碧儿恶狠狠地说道。

“妈的！那老子还能爽了吗？水碧儿，你别把别人都当傻子，耍了一个又一个，老子要不是为了爽，才不会帮你做这种事！”男人警告道。

 

此人绰号毒蝎，长的就一副猥琐下流相，曾经是水阎隆杀手集中营的一份子。水阎隆出事，杀手集中营也自动解散，毒蝎名声一向不好，做事不干净利落、恶习还一大堆，其中一条就是贪恋女色。因此，自从集中营解散，毒蝎就未接到过任务，也不再有人养着他这个寄生虫。生存都已成问题的他，更是没有机会享受女色。

 

水碧儿不愿地收起硝镪水，“你快点！”说着走至前方的椅子上坐定，她要目睹方敏受辱的全过程。

毒蝎立刻淫笑着看向方敏，这妞越看越正，刚刚把她带回来时他就想上了，可水碧儿非要等她醒了再做。他都好久没碰女人了，有没有意识对他来讲根本无所谓，可一想到上完后水碧儿就要给她泼镪水，还是等她有意识了再上比较爽！

 

方敏万般惊恐地看向毒蝎，缓缓地后退，可被束缚住的手脚又怎么抵得过他扑上来的速度。

看向方敏因衣服浸湿而显现出的迷人身段，毒蝎原本淫秽的双眼立刻变得仿若厉鬼般惊悚无比。

扑身上前大力撕开方敏的衣衫，俯下令人作呕的嘴脸胡乱啃咬。

被束缚住的手脚不但没有反抗的能力，压在身上的重量更令方敏吃痛不已，尤其那双反绑于身后的手臂，痛得仿似断掉般毫无知觉。此刻的方敏早已忘却掉疼痛，甚至连眼泪都没有一滴，她恨不得自己立刻就死去！

 

“我杀了你！”刚刚赶来的丁益蟹发了疯般地飞奔上前，拎起压在方敏身上的毒蝎狠狠地甩在墙上。

由于之前毒蝎进门时紧张地赶来阻止水碧儿给方敏泼镪水，忘了锁上仓库的门，因此丁益蟹才得以顺利闯入。

 

心痛地抱起方敏，丁益蟹眼中溢满痛苦“没事了，小敏，没事了！”丁益蟹脱下外套包裹住方敏，搂在怀中轻声安慰。

在这个熟悉的怀抱，方敏终于倾下泪水。

“没事了！小敏！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感受到方敏的哭泣，丁益蟹心如刀绞，边安慰方敏边伸手为她解开束缚在身后的绳索。

绳子还没打开，背部就传来一记重创。

 

被甩到墙角的毒蝎，气愤地抓起木箱飞向丁益蟹。

眼看他即将逼近，丁益蟹放下方敏，迎上前去同其厮打……

从小打到大的丁益蟹，比起受过专业训练的毒蝎，甚至还要略胜一筹。

眼看丁益蟹将毒蝎打倒在地、狠力踢踹，水碧儿立刻出声制止道“丁益蟹，你再动手我就杀了她！”坐在椅子上的水碧儿用手枪指向方敏，她其实有些不敢上前。

 

丁益蟹见了，果然不再轻举妄动，任由毒蝎宰割……

方敏咬紧下唇、忍着哭声，可眼前的泪水却一再地模糊着自己的视线，想擦掉眼泪此刻于她来讲都是一种奢望。方敏不断挣脱着身后捆绑住自己的绳索，手腕处火辣辣的疼痛此刻对她来讲已无所谓。

 

毒蝎原就是阴险狠毒之人，此刻见丁益蟹任由自己为所欲为，更发了狠地痛打丁益蟹……

木棍再次狠狠地敲向丁益蟹的头，丁益蟹终于身体不支地倒在地上。

看向满头鲜血、满身伤口的丁益蟹，毒蝎终于缓过神来，他只是来爽的，并不是来杀人的！

 

见毒蝎扔掉木棍，水碧儿不满地质问道“怎么不打了？”

“大小姐！我是来享受的！可不是来杀人的！你想让我跟你老爸一样进去啊？！”毒蝎没好气地答道。

水碧儿听了，抿抿嘴“好啊！人就在那边，你快去享受吧！”毒蝎在丁益蟹面前强暴方敏应该更有看头！

 

“你敢？！”趴在地上仿若没了气息的丁益蟹突然吼道。

看向头破血流的丁益蟹，毒蝎已然没了兴致，本来想好好享受一下的，但此刻对着水碧儿和丁益蟹两人，他的淫念早已消散。

 

“你慢慢享受吧！我先走了！”毒蝎对水碧儿说道。

“喂！你……”水碧儿有些不满地叫住毒蝎，失却一个同盟者，令她有些畏惧。

“喂什么喂？”毒蝎转过头不耐地喊道“老子要不是为了爽，会替你做这些事？你可赚了！我他妈帮你抓了一个、打了一个，还没享受到！你还不满？！”

水碧儿吞了吞口水，“你走好了！”反正现在丁益蟹被打得只剩下半条命，方敏又被绑住，他们还不是任由自己为所欲为。

 

抬眼看向水碧儿,丁益蟹恶狠狠地说道“水碧儿！我本想一刀宰了你的！但现在，我发誓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听了丁益蟹的话，水碧儿愤恨无比“好啊！你来啊!你都说你将我折磨得生不如死了，你以为我现在怕死么？”

瞪视着丁益蟹，水碧儿再度开口“到这个时候你还敢激怒我？我会让你为你刚刚说过的话付出代价！要我死？我拉着她陪葬！”看向方敏，水碧儿拿着手枪的食指慢慢施力……

 

看向枪口，方敏怔怔地愣在当场，此刻，她能够做的似乎只有等待子弹穿过自己的胸膛……

 

然而，在听到枪声的同时，丁益蟹竟然抱住了自己……

 

方敏不知道已经动弹不得的丁益蟹是怎样在这短暂的几秒钟跑向自己的，她只知道，在丁益蟹瘫倒在自己怀里的瞬间，她的世界仿若变得漆黑一片；方敏不知道水碧儿开枪后的下一秒钟，警察冲进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只知道用尽全力去挣脱套在手上的绳索；方敏不知道，再后来自己和丁益蟹的家人赶至现场后的场面，她只知道，丁益蟹好似被击中了心脏……

 

伸手按住丁益蟹的伤口，那湿粘的感觉同梦境一样，她终于看清了梦中无数次倒在自己怀中的那个人的脸，原来一直以来出现在自己梦中的人竟是丁益蟹！那个每当自己噩梦惊醒都会给她依靠的温暖怀抱，此刻，却毫无生气地瘫倒在自己怀中。方敏的泪水仿若断了线的珍珠般不断滚落……

 

“小敏……”看向方敏，丁益蟹吃力地说道“衬衫口袋……”

方敏染了血的手指立刻伸向丁益蟹胸前的口袋，取出的，竟是那条刻有自己名字的钻石项链。她以为他会扔了的，他竟然一直带在身上……

握紧链子，方敏痛苦地看向丁益蟹。

 

“小敏，这个礼物……我花了好多心思……我看得出你很喜欢……如果送的人不是我……相信你一定会收下……”深情地注视着方敏“收下它……好不好？”

“嗯……”方敏难过地点头。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在你眼中，我是魔鬼、毁了你一生的魔鬼……小敏，这辈子我都改变不了了！……下辈子……下辈子我一定好好做人、用功读书……从认识你的第一天起就好好疼你……下辈子，让我补偿你好不好？”

听着丁益蟹的话，方敏的泪水更是加速下滑，那温热的泪珠不断滴落在丁益蟹的脸上、身上……

 

“小敏……你不要哭！……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你的眼泪……你可以对我笑一下么？……你笑起来好美……可是…你从来没有对我笑过……”

此刻的方敏真的好想满足丁益蟹的愿望，可已经伤痛到极点的她却怎么也笑不出,“你不要死，只要你不死，我以后每天都对你笑！”方敏哭着说道。

 

艰难地抬起手臂抚向方敏挂满泪痕的美丽脸颊，丁益蟹欣慰地微微笑道“下辈子……我每天都逗你笑！”

方敏还来不及握住丁益蟹伸向自己的手掌，这只曾经牵她手心、拥她入怀的厚实、有力的手掌就这样瞬间无力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