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永青专访:时间别催,该来的不推
(2014-03-27 09:5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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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永青龙门雅集 |
分类: 艺术 |
岁月别催,该来的不推
文、记者 职烨
2013年夏天最热的时候,画廊老板李亚俐去叶永青的工作室看他。李亚俐说,那段时间,是叶永青状态不好——工作室要被拆掉了,“画都要打包重新分装到别处,显示出了一种乱象。”
2012年,策展人吕澎在成都为叶永青办了一场对他来说很重要的展览《赭石集》,叶永青向公众展示了从2010年前后开始创作的画石头的作品,尺幅巨大、细笔慢工,接近中国的传统山水。
展览前,李亚俐看出叶永青的踌躇,她说,“就110幅一起卖吧,你别为难了!”在美术界30多年,李亚俐最懂得画家的心态,“对于他来说,这就是这段时间完整的记录,像日记,不希望打散了,以后收不回来。”
已经57岁的叶永青将这些记录自己内心的作品命名为“时间的小偷”,他说“到我的这个年纪,能偷闲画一点儿真的东西,就够了。”
小标:四川美院有名的那一届
叶永青,1958年出生于昆明,1982年毕业于四川美院油画系,他与张晓刚是同班同学,两人非常要好。在留下来的早年的照片中,两人总是同时出现,早期的绘画风格也颇接近。
叶永青念书的时候,刚开始能够接触到西方美术界的信息(陈丹青们已经在国际上受到关注),但凡看到了一点西方的印刷画册,都让那个时候的美院学生激动不已。之后,是中国美术史上著名的85新潮运动,出现了一大批与政治高度关联的作品,在西方社会引起了重视,中央美院的那批人开始崭露头角。张晓刚很快就被那个炙热的中心吸引了过去,创作了“大家庭”这样后来著名的政治色彩浓厚的作品。
但叶永青出身军人家庭,又一直没有离开四川,这使他不太方便在自己的作品中对政治讽刺、嘲笑。纵观叶永青的作品脉络,发现他除了一开始对西方作品的模仿,身上一直具备一种中国传统的文人气。这与他的少数民族背景,以及自己的经历背景,不无关系。
既然走不通同学张晓刚的路数,他就开始寻找自己的风格。
小标:颇受争议的鸟
2000年前后,他开始创作他后来著名的鸟系列。他给自己的展览取的名字,在旁人看来,总有些气愤的意思,《涂你个鸦》、《画个鸟》……虽然在大众看来,一只貌似质朴的简单鸟要卖25万一只非常离谱,但熟悉当代美术市场的人都知道,这与动辄上千万的当代艺术拍卖天价来说,真的不算很贵。
叶永青最被人熟知也最有争议的鸟系列,在外行人看来,就像幼稚园的小朋友画的。线条简单,又不西方也不东方,路数很怪。实际上,叶永青画的这些鸟,是用细工满描的路数一点一点很慢很慢画出来的。李亚俐说,“我们内行人能明白,这些线条是有功底的,看似很随意,其实是受过很正统的训练的。他有自己想要表达的东西。”
这种东西,在叶永青自己的解释,是向传统里去求的新方向。中国的当代艺术呈现出很分明的发展阶段——国门打开之后,大家都一股脑去学西方的东西,再加上政治因素,来显示自己和西方的不一样。最初的新鲜劲过去之后,艺术家们都开始反思——政治因素并不高级,也很难持久,于是许多人开始回到中国的传统中去,以求得深度汲取养分。许多评论家认为,在这一方面,叶永青是同辈人中走得很前面,其独特性正在越来越显现,也越来越被重视。他们认为,叶永青的身上有一种不急不缓的中国传统文人的气质,他并不很功利,慢悠悠的,他的《赭石集》山水系列,就是很典型的他想要寻求的东西的代表,他更接近中国的文化,尽管从小接受的美学教育,使他从外面绕了一整圈,但这些年,显然是在往中国的回路上走了。
小标:散个步,画个鸟
叶永青是出生在云南的少数民族,大约是少数民族的天性,使得他不喜欢拘束于一格地方。他住在北京、伦敦、大理许多地方,除了画画,大多数时候都在四处旅行。
在大理的时候,他常常带领朋友和学生去看柏树,看苍山上的植物,看洱海上停泊的生锈的破船只,他喜欢在山野和湖光中待着,喜欢自然界的颜色。
假如在街上碰到他,他总是插着两只手在口袋里,看起来无所事事的样子。剃着光头,穿着随意。许多人觉得他涂鸦风格的作品,画得很快,但实际上是用工笔画的手法,一点点描出来的,一幅大作品,要画上好几个月,一点点得磨。
虽然没有同班同学张晓刚那么大红大紫,作品价格也始终和一线的天价差了一截,叶永青说这些年他倒越来越不着急。
比起年轻的时候,现在的生活已经好了太多。钱够花,又想清楚了想画的方向,接下去就是慢慢得来。他自己在四川美院当教授,说现在年轻人出来得太快,一毕业就很多人抢,一下子卖到几百万,心态变得很俘。但真正的好东西,是要在漫长的岁月中持之以恒得一点点磨的,“你要不断得等,不断得试,然后才会接近心里要的那个东西。”
这次展出的这些小品,就是他平日里,在路上,在画大画的闲暇时间,记录下来的。这一段时间被整个记下来,可以清晰看到在琢磨什么,怎么琢磨,又往哪里走。而我们看这些画,就仿佛在阅读这一段时光——时间流水般向前,画家静静得看,不催不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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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多一点:看懂叶永青
“这画我也能画。”许多人看了叶永青的作品之后,会这么说。
但内行人看的是门道。在现场看到的这些画,能看出他的用色很好。大约是少数民族的艺术的原生性,他用的颜色很正,有时候色彩多了,也绝不会显得脏——绿就是典型的绿,红就是很正的红,很会配色。从线条来看,也很自由很流畅。这组画画得很快,更是一种速写,更能看出他的基本功。
叶永青最喜欢的画家是Cy Twombly(美国抽象派艺术大师),现在我们看到的这种涂鸦风格的作品,很有些Cy Twombly的痕迹。他认同Twombly的理念,喜欢完全突破过去传统的随意的画风——比如他的鸟。叶永青也很喜欢毕加索。这也许可以作为我们理解叶永青作品的线索。
展览讯息:
《时间的小偷——预言&碎片》
叶永青2010~2014作品
地点:龙门雅集(天安中心大厦102室)
时间:2014年3月8日~2014年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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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些访谈,并没有最后发表,就贴出来给大家看看吧。问:这次我们看到《时间的小偷》系列,颜色很鲜明,也很朴素,这是你一直以来的风格吗?
叶永青:我一直有在进行日常工作的同时,随手画一些小画的习惯,风格和方式都接近书写性和直接的涂鸦,从90年代到现在都不曾间断过,只是作画的材料有所变化,有时候是纳西人抄写东巴经的手工纸,有时候是丝绸,最近是一些小画框,总之都是便于携带和随意性很强的方式形成的习惯。
问:我之前看一个采访,就是《画个鸟》系列,当时你说在北京租了工作室,想画一点自己想画的东西。想画的是怎样的东西?
叶永青: 画个鸟系列跟地方没关系,主要是对于一种创作思路困境的突破和挣扎。这种创作的危机产生于伦敦,最后在99年的大理用(反涂鸦的方式)画出了第一件《画鸟》的作品。
问:作为一个专职画家,你的创作过程中,有没有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刻?是什么触发了这种变化?有没有什么具体的事吗?(或者就是说,有没有某个阶段,自己感觉发生了挺大的变化?是怎样的变化?)
叶永青:如前所述,我的创作过程总是会面临阶段性的瓶颈,这样的时刻往往也是创作变化来临的契机。它有时候来自外部环境和文化语境的影响,但更重要的往往来自内心的变化、观点、态度、心地和行动都是契机。
问:少数民族的身份对你的创作有影响吗?在大理这个地方生活,对你的创作有影响吗?
叶永青:我没有这种意识。在最近的一段时间,可能是由于一部分生活在大理,我作为一个白族的身份被一再提醒,这使我经常感到好笑。一个人的出生或种族与他要去往的地方挨得上吗?不过我还是乐见于被人们当作一个白族的艺术家。
问:为什么选择在北京和大理两个地方生活?这两个地方对你来说,分别有些怎样的意义?
叶永青:北京和大理意味着两个不同的向度,也是一种距离感。作为城市和当代文化的发源地,以及作为乡
村和新移民生活空间和精神家园,本来就是一把衡量现实的尺度。今天的人们习惯于将北京和纽约,伦敦这样的国际大都市当作时代的舞台,对我来说,一个不被束
缚的乡村小镇未必不是一个舞台。
问:现在有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画的东西?
叶永青:我只是在等待“特别想要画的东西”。一个艺术家就是一个开放的对于现实、历史和想象的接收器。
问:最近在读的书是什么?
叶永青:最近我回头去看里尔克,他是一个没有“祖国”的人,或者说以四海为家的欧洲公民。与同为维也纳和布拉格城市滋养却囿于犹太传统的卡伏卡不同,里尔克是开放的,对不同文化兼收并蓄,他教诲人们谦卑地聆听深沉的秘而不宣的声音,这些声音不仅发自他心中,而且发自于他之上的东西。
问:国内有一些艺术家找到了自己的风格之后,就不太愿意改变了。(啊呀,这个层面我觉得作家要辛苦多了~),你呢?
叶永青:你看得到的,我一直在变,人有时候就像一条河,一直在向前流着,艺术亦如是。
问:对现在的你来说,画画最吸引你的地方是什么?最大的快乐是什么?
叶永青:对我来说,画画还是最便捷和直接的一种表达方式,没有人能够帮助另一个人完成正在进行中的工作,以己之力和匹夫之勇在划地为牢中获得的自由是最大的快意。
问:这次展览的作品中,基于怎样的考虑把它作为整体的作品来卖?这个系列会不会以后更多?为什么刚好是110幅?如果增加或者减少呢?在布展上会有一些自己的讲究吗?
叶永青:这次展览的是一件作品,虽然它由110张小画组成,但却互有关联,不可分割。我希望能保持这样的一个整体性。110幅这样的一个数字有益于作各种组合和排列,有点像一副扑克牌,可以通过各种组合产生不同的意味。比如说这次龙门雅集的展览就是一处被这幅作品改装过的因地制宜的“纸牌屋”。
(图贴不上去,自己搜吧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