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室吃了一份麦当劳（没错，的确在地下的），有点吵，耳朵里嗡嗡的，音乐大声却听不清歌词，我嚼着奇怪咖喱味道的汉堡，吞下后喝了一口可乐，迅速丢掉。
　　钻出地面后，阳光刺眼。
　　过通道，又进地铁，从莘庄又坐了5站路。长龙从地面钻出来，在轨道上跑得飞快。我看见开始有绿色出现在眼前，崭新的一排排的住宅楼，装饰性的绿化，飞速倒去。
　　下来后，过天桥，等一辆叫做“闵行2路”的公交车，阳光下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公交站牌闪闪发亮。我数了数，11站。
　　车子刚在终点站冲洗过，我看见司机很仔细地用水龙头冲干净每一块玻璃，又用抹布擦干。干净的水珠沿着车子的台阶滴在地面，又沿着上街沿的边缘流到一边去了。
　　“多久开？”站头上并没有什么人。
　　“20分钟。”司机头也没抬，就钻入了边上的休息站。我看见他用咖啡玻璃瓶灌了水，那种大的搪瓷保温茶缸，小时候的操场里有。
　　我上车，拣了最后排的位置休息。偶尔有几个人探头上来。四月的午后，阳光耀眼天空澄净。耳朵里的嗡嗡声这会儿消停下来，我眯着眼睛等着，时间缓慢流逝，一帧一帧。
　　四下都是绿色，空旷的水泥地原是一片池塘，填满做了练车厂，远离这个吵闹的城市。
　　一整个下午，只练一个动作——控制离合器。用不松不紧的正好力度踩下去，保持车子在动与不动的边际匀速前进。缓慢的，几乎察觉不到的挪动。
　　我就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休息，靠着座椅，闭着眼睛。太阳印在眼睑上一片粉红，我睡了一觉，醒来，同伴仍然在重复那一个动作，前进后退，低速挪动。我们并没有交谈，他眯着眼睛反复在做那一个动作，1档，松离合，顶到头换倒车档，再回来。
　　我又睡着一觉。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我下车去买了一瓶可乐。废弃的休息站的角落里放一台还能运转的机器。吞进硬币后，缓慢滚出一瓶可乐，是冰的。师傅蹲在地上抽着烟，见我过去，就滔滔不绝讲他如何从工厂里被辞退又如何找到这份工作——司机是个熟练工，没有技术没有钱。我几乎没有怎么接话，他一个人那样保持一个频率讲着。怕他看出我不专心，我听了一会儿就蹲下来，与他并排蹲在一棵树下。风呼啦啦卷起地上的树叶，吹出一个圈，又吹出一个半圆的弧度，厚厚的树叶，大概很少有人来扫。师傅一直在抽烟，一颗接着一颗。我发现他总是抓住一切机会与人交谈，其实不是交谈，只是他一个人在说而已。
　　“你去再练一圈我们走了。”大概5点钟的时候，师傅讲。
　　我又上去开了一圈，已能控制住车速，用不易察觉的平稳的速度前进后退，慢到不能再慢。
　　师傅发动了车子，出了训练场。我坐回后排，开了不一会儿，车子转过那片空旷的地带，太阳晒在后车窗，背后暖暖的。等转过那个弯，阳光吸入两边高楼的阴影里。我们的车汇入下班的拥挤的车流里，回到城市中。
　　好像是偷来的一个午后，缓慢得好像不曾存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