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显斌

 在宝山区仁和医院的单人病房里，老人睡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已经没有知觉了，唯有轻微的呼吸声，仍然可以感觉到。朱局长叹口气，轻轻推开门，悄悄走进来，俯身病床前，轻声地喊道：“爸，爸！”

老人仍紧紧地闭着眼，不动，也不应：老人是在去公园游玩时摔了一跤，倒在地上，被送到医院，已经昏迷过去，很难醒来。

朱局长眼圈红了，轻轻叹口气，掏出纸巾擦擦眼睛，然后回过身，对紧紧跟在身后的人说：“老王，现在说吧，究竟有什么事找我，就这么急吗？”老王走过去关上门，锁上暗锁，还不放心地拉拉门，觉得关得很是实在，这才回头走向朱局长，仿佛仍不放心似的，低着头轻声嘀咕了两句，如蚊子一样哼哼着。

朱局长显然没有听见，有些不高兴了，一皱眉告诉他，用不着那么婆婆妈妈的，大声点，这儿没有外人，自己父亲都这个样子了，还担心什么啊？

老王听了，连连说是，声音果然就大了，试探着问道：“朱局长，城中心那块黄金地段的承包，你看……”说到这儿，老王不说了，眼巴巴地瞅着朱局长，摸着下巴嘿嘿地笑着。

房内，一时静了下来。

外面的绿色，映衬着窗子，如一片绿色的湖水荡漾，荡漾在朱局长身上，荡漾在老王身上，也荡漾在他们身后病床上的老人身上。

朱局长左右看看，又回头朝病床上的老人看看，然后摇着头，断然拒绝道：“不行，我已经答应老李了。”

    老王一惊，看着朱局长，结结巴巴地道：“你……怎么突然变卦了？你过去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朱局长不回答，回过身，搅动了一室的绿韵，站在那儿不理不睬的，好像没有听到老王的话一样，自顾自地用指甲刀刮着指甲。身后，老王显然火了，压抑不住满腔的愤怒，大声道：“朱局，你这样做不地道啊，你可是收了我五十万的，不能拿了钱不办事。”

朱局长仍刮着自己的指甲，好像没有听见一样，还轻轻地吹了吹指甲。

老王步步紧逼地道：“你究竟将承包的事交给我，还是交给老李？”

朱局长也火了，停下指甲刀，回头狠狠道：“给老李，咋了？”

老王愣了一下，再次指着朱局长，呼呼地喘息着，许久结结巴巴道：“你等着，你好好等着，我……要告发你，告发你接受贿赂，告你知法犯法。”朱局长听了，好像出乎意外一般看着老王，随即呵呵大笑起来，笑罢，对老王毫不客气地道：“去啊，你去告啊，谁能给你证明我受贿了？谁能作证啊？”说到这儿，朱局长再次仰着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响亮，清脆，显得十分得意。

老王瞪着眼睛，张着嘴道：“我……我……”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颤巍巍的声音道：“我……我作证。”

两人一听，急忙回过头，只见病床上的老人躺在那儿，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们，嘴唇颤抖着，一脸的怒气，竟然醒了。

朱局长见了，眼睛一亮，急忙走过去笑着说：“爸，你老终于醒过来了，你知道吗？你已经昏迷两天两夜了。”

旁边，老王也走过来，一脸微笑地道：“好啊好啊，您老终于醒啦。”

老人好像没有听见他们的话，仍气得呼呼的，满脸通红，对朱局长和老王道：“你们行贿受贿，知法犯法，你们跟我去自首……”说着，老人强撑着准备下床，准备马上去。朱局长和老王见了，忙笑着劝说老人，他们这是在演一曲双簧，专门给老人听的。

老人不信地看着他们，问是啥意思。

老王拿起旁边的白大褂穿上，告诉老人，是为他治病的。

原来，老王不是什么建筑公司的老总，是宝山区乃至上海一位著名的中医，听说老人受伤昏迷，两天两夜都没有醒来，很多治疗方法都不行，于是想出一种特殊的治疗法：在老人的病房里，和朱局长假装进行着行贿受贿，以此来刺激老爷子的神经。

当然，老王说，只是试试看，他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成功。

没想到，治疗竟然成功了。

王中医离开时，朱局长忙送到门外，紧紧握着他的手不停地感谢道：“王医生，您的办法真灵，真不亏中医世家啊。”

 王中医笑笑，告诉朱局长，老人过去一直在法院工作，一生清廉，执法如山，这曲双簧自能刺激到老爷子，才会管用。说到这儿，他长叹一声，摊开两手道：“如果老人徇私枉法，甚至贪赃枉法，我的这招治疗方法可能就要失败了。”

朱局长听了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点头。

（余显斌，陕西省商洛市山阳县山阳中学3楼1号；邮编：726400；电话：13689143798）
          本文发表于2023年2期《梅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