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显斌

文言是公务员，她的单位就在长安镇。长安镇是东莞市的一个很古的镇子，晋朝的时候，炊烟袅袅，就在茅洲河两岸袅袅升起，就有山歌声嘹亮着如花儿开放。到了北宋的时候，金人一声鼙鼓，马蹄飞舞，冲向汴梁。中原很多人为了躲避战乱，扶老携幼，来到了这儿，于是，这儿就有了戏楼，有了会馆，就有李用、陈时、李振宁等一个个文化人，走出小镇，带着翰墨清香，一路风神潇洒，走向历史前台，至今让长安镇人说起来，都满脸放光。

因为时间久，文化味就浓，因此，很多外来人都爱来长安镇游玩，看古建筑，品尝当地的小吃，也去长安公园，看临湖而筑的曲桥、亭榭，看看那片白净的水，连连感叹着不虚此行。

长安镇人的生活大多很好，很富裕。当然，也有个别不好的。外人听了，一定会睁大眼睛道，长安镇啊，这地方也有生活不好的人？

瞧你说的，啥地方也有生活差的。在这儿，生活差的不是别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朱四。朱四的出名，就在于一个懒字，他整日除了睡觉，就是背着手，披着衫子，趿拉着鞋到处转悠着，到现在仍然光棍一个，还得意地说：济公是啥样子，如果不知道，看看自己不就知道了嘛。

他不急，整天乐呵呵的，可有人急。谁？镇政府的领导，因为，他是镇上的贫困户啊。

是贫困户，就得扶贫，扶贫路上，不能让一个人掉队，当然也不能让朱四掉队。可是，很多干部谈到他，脑袋都摇得拨浪鼓一样，不敢接受这个任务。因为，有扶贫干事来了，找到他，说明来意，他就会伸着懒腰打个哈欠道：“扶贫，好啊，我现在最缺的是老婆，给我扶一个。”

天，老婆啊，谁能给他“扶”一个？再说了，就是有人能“扶”，也得有女孩答应嫁他啊，谁愿意嫁啊？他的懒是全镇出了名的，镇上人送他一个绰号“懒王”。有人见他吃饭，甚至开他的玩笑：“王爷，您老人家竟然亲自吃饭啊？”他知道别人笑他懒，眼睛一翻：“废话，不亲自吃，不饿死了啊？”

谁知，文言不仅接受了这项扶贫任务，还答应了朱四的要求。

文言找到朱四的时候，朱四刚起床不一会儿，还迷蒙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文言就咯一声笑了问道：“咋的，刚起来啊？”朱四点着头，叽咕着说，自己实在睡不着了，不然的话，谁起这么早啊？文言眼睛一白道：“太阳都快当顶了，还早啊？你可真够懒的。”朱四一听不高兴了，哼了一声问道：“你谁啊？管啥闲事啊？”文言知道他就这样，也不生他的气，平心静气地告诉他，现在他就是自己的扶贫对象，得听自己的。朱四侧着头打量了一下文言，呵呵一笑，仍是一句话：“我现在最欠缺的是老婆，能给我扶一个吗？”

他想，文言听了大概也一愣，然后转身就走。谁知，文言没有发愣，更没有转身走掉，而是嘎嘣脆地回答道：“行啊？”

这下，临到朱四发愣了，睁大了眼睛望着文言，一个年轻轻的女孩，一双大大的眼睛亮汪汪地望着他，弄得他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文言看着他发愣的样子，嘴角旋转出两窝儿微笑，自信满满地说：“听着，一切听我安排，三年后，包管你有老婆。”朱四不相信地再次看着文言道：“真的？”

文言肯定地说：“真的。”

 “三年后如果找不到呢？”

文言长长的睫毛眨动着回答：“除非你不听我的安排。”

朱四钻死牛角说：“如果我听你的安排，三年后仍找不到呢？”

文言笑了一下，侧着头思考了一下告诉他，如果找不到，自己就做他的老婆。朱四一听，双手很娘们地一拍道：“真的？”文言点着头说，他必须听自己的，不然，一切承诺作废，别怪自己不讲诚信啊。

整个长安镇的人听了这个消息，都睁大了眼睛，文言是市里来的，据说还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呢，咋可能做朱四的老婆？ 朱四听了大家的议论，很不满地一翻眼睛道：“你们操哪门子心啊？嫉妒吧？吃醋吧？”

大家无言，纷纷走掉，去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朱四再想睡懒觉，不行，因为文言说了，不许他今后睡懒觉。他背着手准备去闲逛，不行，文言说了，今后不许闲逛。朱四急了，脸红脖子粗地道：“那我干啥？”

文言说：“致富。”

 “咋致富啊？”朱四双手一摊，做出很无奈的样子。

文言已经想好了，长安镇有一条大河，就是茅洲河，有一段河面到现在还没有河长呢。镇书记和镇长都在物色人选，需要的河长当然是勤快的，是有环保意识的。文言找到书记和镇长，建议让朱四做河长吧。镇书记和镇长都知道朱四这个人，他的懒太出名了，镇书记摇着头说：“他，整天睡着玩着，能行啊？”文言说绝对行，自己可以保证。镇书记就看看镇长，镇长再看看书记，两人叽咕叽咕地商量了一会儿就答应了，说只要能让“懒王”脱贫，脱懒，就暂且试试吧。文言高兴地说：“放心，我一定让他双重脱贫。”于是，那段河的河长就交给了朱四。文言告诉朱四，要将这段河看好，水质要干净，要在河边栽上芦苇。朱四不，还硬着脖子喷着唾沫星子道：“芦苇能来钱啊？”

文言一挥手提醒他说：“听我的，记着，我们是订立合约了的，你这么大的个子，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朱四后悔得真想抽自己一个耳光，他看看文言，哼了一声，只有去照看着那段河，沿河栽着芦苇。

茅洲河发源于羊台山，一路带着绿色，带着蓝天白云的影子，流淌到了长安镇，竟然也有着浩浩之势，穿村过林，长达十四公里，流淌到朱四主管的河段，被一道堤坝拦住，平平净净一片，如一面镜子，芦苇一栽，春风一吹，就给水镶了一圈绿色的边儿。水如眼眸，芦苇就如眼睫毛一般。文言回到镇上，让人用车带来很多莲藕，让朱四栽到水下去。朱四睁大眼睛，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我，栽莲藕？”文言点着头道：“咋的，真的以为你是王啊？不能栽啊？”朱四脸红了，不高兴地摇着头道：“我才懒得做的。”那个司机站在旁边，看了一眼朱四，嘿嘿一笑，劝着文言道：“这人一生就应该打光棍，算了，没救了。”

朱四一听火了，撸着袖子道：“你丫的咋的说话的？”

“你这么懒，就应该打光棍，就应该穷。” 那人没被朱四凶巴巴的样子吓住，声音反而更大了。朱四的脸红了，脖子也红了道：“你找抽。”

文言在旁边哼了一声道：“有本事，下水栽莲藕。”

朱四一咬牙，气呼呼地道：“下水就下水。”

他下水，将莲藕栽了。第二年，荷叶就冒出水面，田田的叶子，粉嫩的荷花，将水面就铺成了一幅画，蜻蜓飞来了，蜜蜂也飞来了。文言来到这儿东看看西看看，随之一笑道：“还缺一样东西。”朱四不解地问是啥，文言说：“鸟儿。”

朱四双手一划拉道：“有噪鹃，有北红尾鸲啊。”

文言说不是的。几天后，她拿回一些蛋来，小心翼翼地交给朱四，让他孵化出来。朱四傻乎乎地问咋孵化，文言告诉他，用棉被捂着。文言就用棉被捂着，十几天后，蛋破了，一只只白白的鸟雏钻出来，扭动着毛茸茸的身子，十分可爱。鸟儿慢慢长大，长长的脖子细瘦的腿，竟然是天鹅啊。天鹅当然要放到芦苇荡中。每天朱四撑着一只船，带着天鹅，巡视他的那段河。来游长安镇的人，感到很好玩，都想上船，都想和他的天鹅照相。可以啊，照一次十元。

一个个游客就照着，有的女孩还抱着天鹅，长长的头发如云朵一样披散着，站在船头，让恋人拍照。朱四乐滋滋的，一天就是几百元。

文言看他数钱，就笑着问道：“咋样？”

朱四说：“美着呢。”

文言摇头告诉他，还早着呢。她又买了几万尾鱼苗，再次请那个年轻司机带来，让朱四放养到水里。几万尾啊，哪来的钱？文言说：“在银行贷的，你有钱了要还的。”

朱四试探着说：“那是一笔不小的数字吧。”

文言一点儿也不放在心里道：“放心，你会赚钱的。”

过一段时间，鱼儿长大了，长肥了，一甩尾巴，将水面甩出一圈圈的涟漪。文言让朱四沿河边竖上木牌，告诉来这儿的游人，可以在河边垂钓，垂钓的鱼儿，按市场价给钱就可以了。游客看了告示，一个个都高兴得呵呵的，来到长安镇，看了景，游了山，就到了这段河边，坐在芦苇边垂钓，既看景，又休闲，又养心。

游客钓鱼，不可能带回去，大家更喜欢自己动手，将钓得的鱼儿或清蒸，或红烧，或油炸，陪着家人在这儿吃着，那种滋味当然不同于饭店订做的。

长安镇的一些饭店老板，也因此设置了一个项目，允许钓鱼的游人借用自己的锅灶油炸煎烤。当然，游客整治菜肴的时候，捎带着也买了店主的作料。吃鱼的时候，还得有别的菜肴搭配，还得吃饭啊，这些，都买店主的：双方都受惠，皆大欢喜。

朱四见了更是乐呵呵的，弥勒佛一样。

三年后，朱四西装革履的，不再是以前的朱四了，是开着小车的朱老板了。他特意找到文言得意地摇着脑袋道：“三年过去了，我还是光棍啊，咋办？”

文言说：“快找啊，你现在都成珍稀品种了。”

朱四很赖皮地说，反正自己是光棍，反正文言得兑现诺言。文言咯咯一笑道，自己要兑现诺言，必须得一个人同意。朱四忙问谁，文言说自己的男友啊。

“你男友，谁？”

文言喊了一声，那边一个小伙子走过来，正是那个说他当光棍活该的帅小伙，问文言啥事。文言说：“朱老板说，幸亏你那次激他，他才发了。他说他想和你成为朋友呢。”

朱四忙笑着说：“是的是的。”

后来，他真的和文言男友成了好朋友，他结婚的时候，还是文言和她男友做伴娘伴郎呢。

（余显斌，陕西省商洛市山阳县山阳中学3楼1号；邮编：726400；电话：136891437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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