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显斌/文

 

1

马跃和张晨一起来草海玩儿。

草海好大啊，鸟儿很多，一只一只的，展开翅膀，在苇草上飞舞着，如硕大的梨花瓣，满空飞舞。马跃和张晨见了，都很高兴，嘎嘎地笑着。突然，马跃停下了，轻声对张晨道：“注意，有情况。”

张晨一愣，忙问怎么啦。

马跃指指那边，张晨望过去，只见一个绿衣少年，鬼鬼祟祟地钻进苇丛里，过了一会儿，抱着一只很大的鸟儿跑出来，上了一只小船，拿着一只竹笼一扣，将鸟儿扣在里面，什么也看不见了。大概看见马跃在望着自己吧，那个少年挤出一丝笑来，竹篙一点，船儿动了。

马跃楞了一下，大喊：“停下。”

可是，那个绿衣少年将船撑得更快了。

马跃忙撒开腿去追赶。张晨见了，也紧紧地跟着。那只船儿行得很快，不一会儿已进入苇草深处，去远了，消失在水色茫茫中。雾中，只有水光动荡着，只有鸟儿飞飞，在阳光下泛出白亮的光泽。

草海，是鸟儿的天堂。

在青葱的苇草里，生活的有黑颈鹤、白头鹤、白鹳、天鹅……一只只地飞舞着，如一片片硕大的雪花。它们快乐，自由，没有因为一只鸟儿的失去，引起一丝一毫的惊慌。

马跃望着远处长叹一声，狠狠地道：“我一定要抓住那个坏家伙。”

张晨气喘吁吁随后赶到，一愣问：“谁啊？”

马跃指着远处道：“刚才那个绿衣少年。”

张晨眨巴一下眼睛，他不明白马跃为什么要追赶那个少年，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抓住对方，再次问道：“为什么？”

马跃看了张晨一眼，气得呼呼的，懒得理他。这小子只会学习，一点儿也没有破案知识。马跃觉得，给张晨谈这些，简直是对牛弹琴。

他自言自语道：“看样子有案情。”

张晨望着马跃更是糊涂了，这么美的湖水，洁净清亮如镜子；这么青葱的苇草，随波动荡着波涛一样。还有白鸟飞飞的，多好看啊。这儿能有什么案情需要马跃去破啊？他觉得，这个马跃，看侦探书简直把脑子都看糊涂了，于是再次忍不住问道：“有案情？谁……谁是凶手啊？”

马跃告诉他，就是刚才那个绿衣少年。

张晨心说，凭什么啊，这个马跃仅仅凭自己看了几本侦探书吗？

马跃问张晨，看到刚才那个少年抱的是什么鸟吗。张晨回答，好像是放鹅的，抱着一只鹅。马跃告诉他，那是黑颈鹤。马跃说：“嘛也不懂。黑颈鹤，知道不，一类保护动物？”

张晨也大悟起来，来这儿前，他也在电脑上查过了，知道草海里有很多珍贵的鸟儿栖息着，其中就有黑颈鹤。自己还特意看了图片呢。现在，经马跃一点，他醒悟了，忙问道：“他逮黑颈鹤干嘛啊？”

马跃咂吧一下嘴，告诉他，黑颈鹤在黑市市场上很值钱的，这是自己当生物学家的老爸说的。可是，即使马跃这样提醒，张晨仍然大惑不解地问：“那……那又怎么样啊？”

马跃问：“那人逮着黑颈鹤去干什么？”

这一下，张晨彻底醒悟了：“是去……卖钱啊？”

马跃点点头，双手抱着肩膀，摆着一个神探的造型道：“嗯，你的智商不是很低，还是值得指点的。”这话，是英语老师过去说马跃的，现在，马跃全部转移到了张晨的身上。

张晨没听见，他很着急，拿了手机就准备报警，却被马跃伸手挡住了。马跃告诉他，他们可以自己侦破，到时人赃俱获，再交给警察叔叔。他说，那时，警察叔叔如果问他们要什么奖励，他们就要一块匾，上写“神探”二字。

张晨一听连连点头，原来，他也很渴望当神探的。正因为喜好相同，两人才成为铁哥们儿的。

2

马跃暗暗制定计划，决定跟踪绿衣少年。

张晨一听，十分高兴，马上准备出发，却被马跃挡住。马跃说，要跟踪，还得装扮一下，避免被对方发现。装扮起来很简单，两人一人买一副墨镜戴着。马跃说，绿衣少年眼睛很贼，一定记住了他们的样子，所以才这样。

张晨不高兴地认为，这样做有点像黑社会。

马跃说，为了成为神探，必须这样。

张晨无奈，只有戴着墨镜。现在，二人中，马跃显然以组长自居了。至于张晨，也只有当了组员。他们再次悄悄出了旅馆，去了草海。天刚亮不久，苇草上还浮荡着一袭薄薄的雾气，如纱，如梦。雾里不时地传来鸟儿的叫声，还有振动翅膀的声音，啪啦啪啦的。两人沿着岸边弯着腰走着，来到栈桥处，悄悄四处张望着。马跃突然一拍张晨的肩膀，指指前面，在苇草旁边，停泊着一只小船，一晃一晃的，正是绿衣少年的。

绿衣少年不见了人影，船旁，插着一支竹篙。

马跃一挥手，咚一声抢先跳上船。张晨见了，也急忙随后跳上去。船上什么也没有，舱里有一个竹笼，正是昨天扣鸟的笼子。船板上，还有两片小小的绒毛，看来是从那只可怜的鸟儿身上落下来的。竹笼那边有一个小小的袋子，里面有鸟食。

马跃伸手抓了一些放在衣兜里，很老到地告诉张晨，小说中，福尔摩斯曾说过，任何细枝末节都不要放过，才会成为一名真正的神探。

正说着，船突然晃动了一下，两人抬头一看，吓了一跳，绿衣少年回来了，一双大眼睛望着他们，很谨慎地问：“你们干什么，鬼鬼祟祟的？”张晨摇着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马跃突然一指少年的后面，大喊一声：“警察来了。”绿衣少年急忙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马跃趁着这空儿，对张晨道：“快跑！”说完，跳进苇丛里，撒腿就跑。

张晨一见，也紧紧跟着，一步不拉。

身后，传来绿衣少年的喊声：“站住，不许跑。”

马跃跑得更快了，耳边风声呼呼的，头发都飞起来了。张晨张大嘴，也呼呼地跑着。

绿衣少年哼了一声，撑了船折过去，显然想取直路拦在他们前面。马跃跑了几步，一把拉着张晨趴下，躲在厚厚的苇丛中，望着外面，一动也不动。

绿衣少年站在船上，四处望了一会儿，不见他们，就撑着船走了，一直撑到草海的那边，消失在雾里。那边，阳光已经照过薄雾，在水面上闪出一片一片的金光。

3

等到绿衣少年走远了，两人才慢慢爬起来，张晨看着马跃说：“咋办啊？”

马跃哼了一声道：“继续跟踪。”

张晨心里有点害怕道：“还跟踪啊？”

马跃说当然，这样才有神探精神啊。

无奈，张晨只有点头同意了，谁让自己也是神探迷啊。再说了，拯救鸟儿，义不容辞啊。他们再次去跟踪绿衣少年时就小心多了。再次来到老地方，太阳已经出来了，雾气已经散了，整个草海，一眼望去，波光动荡着，亮闪闪的。苇草也在阳光下舒展着，随风摇曳，如绿色的浪花一般。一只只鸟儿在水面上飞过，在他们的头顶飞过，翅膀摩擦着空气的声音，“唰”地传来，十分流畅好听。

两人躲在草丛里，四只眼睛咕噜噜转着。

终于，他们看见了绿衣少年。

绿衣少年躲在离他们不远的苇草深处，身上的衣服和苇草颜色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发现。此时，他正趴在那儿，聚精会神地望着前面的一只鸟儿。这鸟儿灰色羽毛，可头是白的，头顶的冠子润红，如红宝石一样，非常好看。

这是一只白头鹤，也是一只很珍贵的鸟儿。

绿衣少年悄悄从兜中摸出一些东西，轻轻扔了出去。

张晨眨巴着眼睛低声问：“是什么啊？”

马跃摇着头，他也不知道是什么。

绿衣少年扔罢东西，仍静静地趴着，嘴里嚼着一根青草，脸上带着微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前面。那只白头鹤迈动着长长的腿慢慢走过来，头一点一点地啄着。马跃见了恍然大悟，咬着牙轻声道：“真狡猾。”

张晨问怎么啦。马跃告诉他，那小子在给鸟儿喂食。

张晨猜测道：“是保护鸟儿的啊？”

马跃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回答，只见那只白头鹤身子晃动了一下，接着缓缓地倒下去。绿衣少年见了，忙爬起来，飞快地跑过去，一把抱住白头鹤，转身就跑，迅速上了自己的小船。张晨一见，忙准备去追，被马跃挡住了。

张晨急了道：“他跑了。”

马跃很肯定地说：“放心，他跑不了。”

马跃非常得意地告诉张晨，神探一般都不会打草惊蛇的，福尔摩斯这样，柯南这样，马跃先生也是这样的。张晨顾不得听马跃的吹嘘，着急地问：“我们怎么办啊？”

马跃手一挥，当前就走。

据他分析，这个少年每天都在这儿出现，一定不远，很可能就在这附近住着，一打听不就知道了吗？于是，两人见人就问，见到过一个身穿绿色衣服的男生吗，胖乎乎的，眼睛大大的。

这儿的人都认识绿衣少年，告诉他们，绿衣少年名叫吴小林，就在草海边的一个村子住着，很近。

马跃得意地回头对张晨说：“怎么样，神探智商，非同一般？走，去寻找他的老巢。”张晨一听，也来劲了，跟着马跃就走。两人一块儿来到那个村子，来到那棵大树下，果然有一座两层楼房，干干净净地矗立在村头。

那个名叫吴小林的少年，显然也刚刚从草海回来，抱着那只白头鹤，满脸阳光地向家里跑去。

一个中年人迎出来，接过白头鹤，拍着吴小林的头说：“好样的。”

两人说着，快步走进房子。

躲在树丛后的张晨掏出手机，决定打电话报警。

马跃再次摇头否定了，他告诉张晨，要捉罪犯，也应当分开来捉。不然的话，这两人在一起，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会伤害到鸟儿的。另外，他们两人联手，也便于将鸟儿藏起来，这样就没有证据了。

张晨听了觉得有道理，那么，下来该怎么办啊？

马跃手指一弹，嗒地一响道：“听神探的。”说着，他将嘴凑近张晨的耳朵，唧唧哝哝地说了几句。张晨睁大小眼睛望着他夸道：“马跃，你真聪明。”

马跃得意地说：“必须的。”

两人于是高高兴兴地回到旅馆。马跃和张晨这次都不是一个人来的，是和老爸老妈一起来的。他们是同桌，是志同道合的铁哥们儿。他们的爸妈也是朋友，也分别是铁哥们儿和闺蜜。

老爸老妈见他们忙忙碌碌的，问他们干什么去了。

张晨正准备说，让马跃给眨着眼拦住了。他背地里告诉张晨，这将是一件很有轰动效应的事情，没有结果，是不能说出的，否则，就会失去轰动效应。

张晨听了，认为很正确，发誓不会说出。

4

第二天一早，他们再次早早起来，戴着墨镜悄悄出去，来到了草海。草海此时雾气茫茫，如一片白色的布幔，四处扩展着。由于天才亮不久，鸟儿的鸣叫声很是稀疏，不时地飞出两声，露珠一般晶莹，清亮。

两人再次悄悄来到老地方，四处张望着。

那只船在苇草边，如一弯月牙儿，一晃一晃的。

吴小林却不见了影子，也不知在哪儿。

两人躲躲闪闪的钻进苇丛里，悄悄埋伏下来等待着。他们相信，那个吴小林一定会出现的，会再次逮鸟儿的。到时，他们就悄悄报警，来一个人赃俱获。然后，再带着警察杀一个回马枪，去他们老巢，将那个中年人也一举抓获。

突然，他们感觉到周围很寂静，寂静得有些异常。有轻微的响动声从身后传来，张晨首先回过头，啊的一声大叫。马跃听了，也忙着回过头，也啊地一声大叫。

身后的雾中，有三个人影在一步步靠近。

等到到了面前，前面两个是警察。后面跟着的是吴小林，一身绿衣，脸上带着得意的笑，指着他们道：“他们是坏人，准备捉鸟儿。”

两个警察睁大眼睛，仔细审视着他们。

张晨急了，忙摇着脑袋道：“错了，我们不是坏人，我们也没捉鸟。”

吴小林说，不是坏人，干嘛鬼鬼祟祟的，而且还戴着墨镜，黑社会一样。吴小林接着告诉警察，这两个人还上了自己的船，还偷了自己的鸟食。

两个警察望着马跃和张晨戴着墨镜的脸道：“你们躲在这儿干什么？”

马跃忙道：“抓坏人。”

警察不解，四处望着，坏人在哪儿啊。

马跃一指吴小林：“坏人就是他。”

马跃说着，将从吴小林那儿拿到的鸟食交给警察，告诉他们，自己怀疑这鸟食里放的有麻醉药，不然的话，鸟儿不会一吃就倒下的。警察听了，拿着鸟食，望着吴小林问：“他说的是真的吗？”

吴小林点着头，告诉他们：“那是我爸爸叫我做的，不信，你去问我爸爸。”

马跃心想，这小子到没有隐瞒，所以也忙着作证：“是的，还有他爸爸，和他是一伙儿的。”

警察让吴小林带路，去找他爸爸。马跃害怕吴小林故意带错路，自告奋勇道：“我知道路。”说着，当前就走。身后，两个警察、吴小林，还有张晨都紧紧跟着。

五人离开草海，来到草海边的村子，到了那棵大树下。吴小林喊道：“爸，有人找你。”

马跃急了，这小子竟然提前报信啊，得赶紧进去，才能人赃俱获，否则就晚了。可是，还没等他开始行动，那个中年人已经走了出来，看见两个警察，就哈哈大笑起来。两个警察也随即大笑着道：“老吴，我们猜着就是你。”

那个被称为老吴的，热情地伸手让他们进去。

在老吴的叙说下，马跃和张晨才醒悟过来，原来，老吴叔叔是这一带的兽医，他工作之余还接受了当地政府指派的一个任务，就是给草海的鸟儿治病。这儿的鸟儿多，如果有一只得了什么病，一旦传染起来，可就不是一件小事啦。

可是，最近老吴叔叔身体有病，不能去草海，又不放心鸟儿们。恰好吴小林放假了，他就让吴小林帮着自己去看看，一旦发现那只鸟儿萎靡不振了，就想法将它抱回来治疗。

怎么才能将会飞的鸟儿抱回来啊？方法很简单，就是在萎靡不振的鸟儿旁边撒点鸟食。鸟食里下一点麻醉药，鸟儿吃了，自然会倒下的。吴小林就将鸟儿抱回来，让爸爸治疗。治好后，再重新放回去。也就是在此时，吴小林发现两个戴着墨镜的人鬼鬼祟祟的，他以为是捕捉鸟儿的，于是就报了案。

老吴叔叔说到这儿，笑着说：“小林这孩子侦探书籍看入迷了，一心想当神探。”

马跃和张晨听了，想到自己，也都嘎嘎笑了。

三个少年在草海边，凭着好奇心竟然破译了人性的密码：人性，都是充满善良，充满温情的。

 

本文发表于2022年8期《故事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