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最后的脊梁
(2022-08-07 16:12:49)余显斌
在历史上,永历帝朱由榔时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历史,也是一段沾满血泪的历史。
当时,大清已经入主中原,在北京城,顺治皇帝已经登上皇位。而在弘光政权、隆武政权、绍武政权相继灭亡后,唯有朱由榔的永历朝廷,仍然存在。
当时,谁都知道,这个小朝廷也已经支撑不下去了。
首先,西南一隅,难以抵挡整个中原。
其次,百战疲兵,怎是八旗虎狼之师的对手?
再次,他们依靠的是张献忠余部力量,可是,这些人整日勾心斗角,刀剑相向,图谋着个人利益。朱由榔只不过是他们图谋利益的一个工具罢了,是他们手里的一颗棋子而已。
可是,仍有一些读书士子,带着一种复国愿望,跟随着朱由榔。
他们的做法,说白了是在尽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为的是节气,是读书人不屈的人格,也为了汉族衣冠,不至于变更。
他们在坚守着心中的一块文化圣地。
这其中,就有邬昌期。
邬昌期是一个读书人,在八股文取士的时代,他凭着一支竹管笔,获得举人的。当他走向官场的时代,正是大明王朝大厦将倾的时候。
乱世,对百姓是炼狱。对官员,则是机遇。尤其大明末年这样的乱世,更是给一些毫无廉耻的官员提供足够的机遇,很多脑满肠肥,平日里振臂高呼忠君爱国的官员,等到大清八旗杀来,马上弯腰屈膝,叩头在地,高呼万岁。这样的人物,举不胜举,如洪承畴,如吴三桂,如钱谦益,他们将人格,还有文化气节,全部扔垃圾一般,扔在一边,跟着大清铁骑一块儿,举起刀子,砍向自己的国民,以此邀功,染红顶戴。
他们,也一个个得到了自己想得到的官职和地位。
洪承畴端袍束带,成为大清大学士,入主内阁。
吴三桂顶盔掼甲,成为大清的平西王。
洪承畴袍袖飞扬,也成为了礼部侍郎。
而在西南走出的邬昌期则相反,他挥手一拂,将这样的无耻机遇,拂落灰尘一般轻轻拂去。他弹弹衣袖,走向朱由榔的小朝廷,从此以一副书生的肩膀,担当起了振兴时局的重任。
在永历朝廷,他担当着御史的职责,职在弹纠当时的不法行为。这,在当时几乎是无人敢于接手的烫手差事。因为在永历朝代,朝廷悍将,作威作福,跋扈之极,对清军作战,屡战屡败,无人敢问。在朝廷内部,则刀光剑影,为所欲为,甚至将永历帝也做为他们捞取利益的筹码,也无人敢于过问。
可是,邬昌期却接过这个职责,认真地履行着自己的任务。
有一件事,足以表现出这个都匀读书人的钢性。
李定国是永历朝的顶梁柱,也是统帅,手握数万大军,指挥所有永历朝廷的将领,封爵晋王。李文秀也掌握着兵权,下辖数万兵马,封爵秀王。二人不时去拜访当时的朝廷大学士马吉翔。邬昌期知道后,马上写了一封奏章,上奏永厉帝,弹劾三人,认为李定国、李文秀“二人功高,不当往来权佞之门,恐滋奸弊”。
这个马吉翔,曾经谗言杀害忠臣。而且,在永历朝欺上压下,卖官鬻爵,做尽坏事,是一个典型的佞臣。可是,由于他广泛结交权势之人,大家对于他只能侧目而视,从不敢有所置喙。邬昌期竟然敢如此直言不讳,而且在指斥权臣的同时,也牵连到两个手握军权的人物,实在是古今罕见,一时震惊了所有人,甚至李定国和李文秀也冷汗直冒,再也不去马吉翔家了。
马吉翔又羞又怒,下了命令,让杖责邬昌期,但是内心还是很害怕对方的。
邬昌期,算得铁骨铮铮了。
更骨骼如钢的,是他的死。
随着时局一步步恶化,很多人丢弃自己的信仰,跑了;有的甚至投靠了清军,带着清军,追捕自己昔日战友,意图用战友的鲜血,染红自己的顶子。可是,邬昌期却不改初衷,陪伴着永历帝,一路流浪,一路逃亡,最终,他们出走缅甸。
吴三桂带着清军一路猛追到中缅边境,大军盔甲闪亮,刀枪如林,“吴三桂、爱星阿遣总兵官马宁等率偏师追之,自领大军直趋缅城。先遣人传谕缅酋,令执送伪永历朱由榔,否则兵临城下,后悔无及”。
缅甸王大惊失色,于是决定抓住永历帝,交给吴三桂。
缅甸王知道,要想达到自己的目的,一定得先剪除永历帝的羽翼,将跟随在永历帝周围的大臣全部杀掉,再抓永历帝,则易于反掌。可是,要想让这些大臣离开永历帝,进入自己的掌握,必须设置一个圈套。于是,他派出使者,来到永历帝驻地,告诉他们,“此行无他故,我王恐尔等立心不臧,欲尔去吃咒水盟誓。尔等亦便于贸易。不然断绝往来,并日用亦艰矣。”当时的南明君臣流浪异国,生活极度艰难,缅甸君臣抓住这点,让使者告诉他们,双方只有在一起喝咒水盟誓后,才允许明朝君臣在缅甸做生意,不然不许,看他们如何度日。大家无奈,只有答应了,于是,邬昌期和其他大臣作别永历帝,跟着使者去了。
缅甸王在送出邀请函后,就已经暗暗设下埋伏,士兵环伺周围,躲在树木丛林中,以三十个人对付一个议和的大臣。
一场血性杀戮,突然开始。
史书记载,这次缅甸士兵将所有赴会大臣,其中也包括邬昌期,“七月十九日,缅酋尽杀永历从臣”。在杀戮中,邬昌期毫不屈服,以一介书生极力反抗,最终浑身浴血,在刀光血影里倒了下去,多年后的一天,乾隆皇帝在书奏中,读到邬昌期的事迹,不由得拍案太息,十分感佩,他颁下圣旨,赐给邬昌期谥号为“节愍”。节,是赞美他的骨气,他的人格,犹如雪映梅花。至于愍,则带着一种怜悯之意。其实,前者,是邬昌期的真实写照。后一个字,则明显多余。邬昌期是不需要怜悯的,他求仁得仁、求义得义,该含笑九泉了。
他的人格,真的是铁做的。
(余显斌,陕西省商洛市山阳县山阳中学3楼1号;邮编:726400;电话:13689143798)
余显斌,《读者》《意林》《格言》等签约作家,至今出版文集十九本,写作至今,在几百种报刊杂志发表文章两千余篇文章,《父亲和老黄》等二百余篇文章在各级征文中获奖,《知音》等七十余篇文章被各种高考、会考、中考以及其他考试选做考题。
本文发表于2022年6期《百家讲坛》(蓝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