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是个大好人。农忙时节,村子里谁有个事情,一声招呼,总是撂下自己的活,直奔别人的庄稼地。因此口碑极好。
五叔是个倔脾气,给人家红过脸后,只要你稍微说一声软话,头都能割给你。一次,有人点烟的时候,不小心把他的麦秸垛烧着了。火光冲天,很是吓人。五叔拿着手盆就去,一到那里,一看,全部都化为灰烬。五叔正想说难听的,哪知道麦秸垛后面站着一个人,正是给他有点过节的,那人不好意思的说:弟兄们,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点过烟随手把火柴梗一扔,没想到……
算了,五叔看了看那人,笑道:还好,下次注意。
五叔是个好心人,村子里谁家的豆子开始打药,谁家的棉花开始打叉,谁家的果树开始嫁接,他能从早晨忙到天黑。五婶总是说五叔太傻,五叔的亲友总是说五叔不长脑子。有人说五叔这样的人是标准的:家里懒,外活勤,人家的活不累人。
五叔是个手巧的人,家里地理一把好手,而且会开各种各样的车辆,尽管没有经过专门的培训。村子里收庄稼,五叔最擅长开的是机动三轮;没有收割机之前,五叔最喜欢的是开小四轮,有了收割机,五叔玩上了收割机。以前几天的活,现在用上短短几个小时,就能很利索的干完。尤其是下雨天,五叔的收割机更是派上了用处。
五婶是个病秧子,而且为人很不仔细,家里外头都是五叔一个人张罗。五婶离不开五叔,一个男孩十六七岁,也没培养出来,正在外面打工,一家人的生活还算马马虎虎。
五叔不在乎钱,有借钱的,从来不让别人说两次话,他说:谁没有个缺钱的时候,谁家都不能挂无事招牌。就是替别人收割庄稼的时候,五叔的价格也是最低的,而且赊账是常有的事。一看到五叔,别人总是兴致勃勃,认为好人来了。
只是世间的事情总是说不清楚,常言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上周六晚上,一家人正在看穆桂英挂帅,突然妻子接到电话,然后嚎啕大哭,一问,才知道:五叔死了。
我有些惶恐,觉得太不可思议。我不相信,又打了一次电话。我知道五叔才四十多岁,尽管不太有钱,但是人很阳光,而且没听说他有什么大毛病。
占线、占线,还是占线。
后来才知道,五叔出意外了。原来村子里有人的三轮车开掉河里了,五叔知道了,开着自己四轮车就下去了。据说,绳子拉断了两次,四叔说:他就是那个牛脾气,拉断了两次,还要下去,最后没有绳子,找了铁丝更。这一下子结实了,但小四轮却腾空了,后来把五叔压倒轮子下面,等人抬出来的时候,五叔死了,据说脑子挤了出来,而且地上都是血。
五叔走了,没有呻吟一声。村子里的人都来烧纸,看看五叔。
好人五叔一路好走,尽管你还是有些不舍得,因为你放心不下出外打工的儿子,和有病的妻子。
五叔躺在冰棺里。儿子回来了,抱着冰棺大哭,可是谁也无法还原一个鲜活的生命,尽管他曾经是个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