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的媒体

问雪天里上访的民众，北方冷不冷？答：冷。再问：这么冷为何还要上访？答：比起上访，冷不算什么……我们离家在外最大的希望就是媒体关注、中央知道。当然说到底，希望媒体关注也是为了最终要中央知道。这样，死都值了。

记得有朋友说过，媒体关注弱者，事情解决了是好事，但是媒体其实也是弱者，更多无解的问题只是令访民们似乎看到希望而玩命坚持下去，实际是害了他们。但是真这样跟他们说，却往往又是姑息罪恶。

媒体在弱者眼中是希望，是最后一根稻草，是强者，但是实际上当面对愈来愈多的事件时，媒体其实也越发无力，很是虚弱。这一点从各地土地流失、环境恶化、失业、欠薪到愈演愈烈的城镇乡村拆迁、贫困再到贪官作恶、司法违规、暗箱操作，媒体越来越使不上劲，甚至无从较劲上可以反映出来。对于许多可怜人的遭遇，媒体唯有洒下两滴眼泪，直至最后媒体人见怪不怪自己也干瘪了。

更让媒体不安的是，世人纷纷直指媒体质疑其真诚和公正。很多社会公知公开表达对媒体的不满，今年11月24日，95岁的李锐老先生在力学所讲话中说道：“现在报刊的报道全是假的。”这话有点太绝对，但是远处传来似乎处处对此印证的是，在大型的地方民事纠纷尤其是官民纷争的时候，当境内外媒体人员各自采访报道之后，村民们发现，符合事实接近真相反映问题的反而是一些平常很陌生的境外媒体包括港澳台的记者的报道。

老百姓也开始不满意。国内的媒体在关键的时候，常常是集体性失语。相比这还算好一点，更恶的是不符合事实片面的报道，误导人让人气愤。一旦三番五次，国内媒体的信任感就付诸东流了，至少在经历事实的人心中尊严荡然无存。刚刚历经乌坎事件的人们，对于这其中新闻报道的交锋深有体会。以至于部分乌坎人对国内媒体人士根本不予信任。暴露出严重的媒体信任危机，让人不得不问，国内媒体是不是已经很大程度上丧失了媒体人的资格？如果一意在关键的时刻完全忽视一方，结果只能导致事态更加严重。

但是最让媒体冤枉的是，官员们也不满，越来越普遍。“你们到底站在哪一边？你们替谁说话？”有代表性地鲜明传达了部分官员对于某些媒体的愤怒。媒体夹在夹缝中，易患冒失症更易患集中性失语症，而其失语背后的实质恰恰就是官场的强势、蛮横和事实逻辑混乱造成的。

其实仔细低头看看包围我们四周的那些东西，报刊、杂志、书籍、电视电影电台新闻广播等等，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发现，报道些什么，呈现给我们些什么？印象最为突出的就是“权”的色彩，媒体的消息、报道、通讯、特写、访谈、图片、影片视频等等都带有强烈的官场气息。一切以权为中心，按权分配，照耀威权，为权服务，层级化显剧、精细到一个个小节。遭捆绑的记者通常是哑巴吃黄连，可气的是，有些人睁眼不见事实，还常常恬不知耻、自命不凡，如果一意在关键的时刻完全忽视一方，结果只能导致事态更加严重。

其次就是钱的印象。一切充满了金钱气息，一个个文字、不同的版面先后位置、时间都是名标价码的，甚至官位级别、职称也是按钱折算给报酬的。媒体与钱，产生了密切的联系，成了亲密的伙伴，共荣共存的一体。如果按照正确的途径，倒也无可厚非，然而媒体与钱的关系却又总是那么不明不白。据中国新闻网最新披露，赵忠祥一个隐秘的会所总价值就超过了5亿。权在前面，钱在后面，有良知的媒体人士深恶痛绝，但是除了洁身自好、毫无办法。

再次是玩，一部分媒体，再不济就把精力发射在吃喝玩调情穿等等娱乐上面，避开政治、社会敏感区，推崇及时行乐仿佛叫人相信过完此刻即末日的纯粹娱乐印记。

除了这些，媒体还留下了些什么？现实的世界，一旦我们真实长大，发现多的是潜规则、陷阱、火坑、暗礁，几乎处处都有不可碰的禁区，特权、金钱甚至公知都为各自划分了自己的地盘。信息也就七零八落了，就有如一个国家轰然倒塌，而媒体此前都熟视无睹一样，尽管责任全归结于他们是不公允的，但是确实是他们文字惹的祸。尴尬既然不可避免，媒体也就捡重避轻了。

有人说媒体在夹缝之中是求有所作为的，只是可以施展发挥的地方太少了，就算媒体全面堕落，也总还有媒体人仍然会听凭良心说话、去呼吁抗争。就算前面是悬崖，真正血性的无太多后顾之忧的记者还是会不顾一切，冲开重重枷锁，前去探查的，拼尽全力发出极少数文字，打拼一个市场。但是庞大的旧体制固化僵硬，生造成了这样的假象，让真相常常陷入四面楚歌。构建护航了一个强大的总是歌舞升平的世界，即使突然出现了打打杀杀的声音，肯定是被绞杀不然也会被大家唾沫淹死，噪杂声太多了，根本谈不上形成影响。而这往往得依赖权媒结合，仅从这一点上来说，媒体就算一个万花筒，也是尴尬的。

但是世界始终是要进步的，一旦改变就会极大地动摇强大谎言的基础。不管是多么亘古未变的事实，大家发现原来还可以别样解读。骗子的本性决定了不可能长久。鲁迅曾经说过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度国人。其实是没有最恶，只有更恶。随着视野的突破，恍如登高望远，总会从媒体做成的筛子里醒悟，一旦发现生活在一个美丽而谣远的谎言世界，势必揪捶，谁是罪魁祸首，谁又是帮凶？

认识到尴尬，是媒体或许还有救的希望和方向，怕就怕媒体已经习惯了尴尬没有了任何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