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是上上个世纪出生的人，属于老法人。老法人有老法人规矩，信不信都得照此办理。外婆说小孩子换门牙，掉落的下门牙要落到高处，上门牙要落到低处。天老爷和土地爷会把旧的收走，重新再给种一颗新牙。吃饭的时候，空口吃三口白饭，新牙才能长得快，长得齐，我信了。

第一次换牙在上海外婆家，第一颗掉落的是下门牙。记得过程是这样的：我手掌里握着一颗小小的乳牙，被外婆领到家门外，在平房的屋檐前站定。外婆拿过我手里的牙使劲往房顶上一摔，摔上去了。看见白白小小的牙，咕噜咕噜滚了两下，掉进瓦缝里去了。再踮起脚尖往上看，什么也看不见了。外婆让我合掌对着房顶，对着天，拜了三拜。午饭时，让我空口吃了三口白饭，告诉我不能拿舌头去舔，我牢牢地记得了。

回杭州后没多久，我的上门牙又掉落了。想起外婆告诫的方法，没告诉妈妈，不动声色地自己参照执行。把上门牙摔到妈妈的大床底下去了，然后合掌拜了三拜。吃晚饭的时候，自己吃了三口白饭。感觉我已经长大了，一些小事情可以自己来处理了。可晚上睡觉时好久都没睡着，老想着床底下的那颗门牙，土地爷什么时候收走它。

第二天放学后，一回到家，我就撅着屁股，急急忙忙趴到床底下，去寻找昨天摔掉的那颗牙。我想看看隔了一天，那颗牙齿还在不在。找来手电，床底下的角角落落都找遍了，灰尘也基本让我的衣裤擦干净了。奇怪的是，无论怎么找也找不到那颗小小的牙，这在我心里一直像个谜，难道真有谁把那颗牙收走了，我怎么一点不知道。后来又想，要不然是妈妈拖过房间的地，把牙齿清扫掉了。于是又担心门牙摔的不是地方，会不会以后牙长不好看。后来长新牙了，长的挺好的，又快又齐，担心是白费了。我当时就想，这是听外婆话的结果，现在想起来当然很可笑的。

往后每每看到小孩咧着嘴，露出空缺门齿的笑脸时，我都会想起外婆教我换乳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