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金陵晚报》A3版“老鹅一声吼,坏人脚哆嗦”的标题让我眼一亮,报道说:新疆警方养鹅做安防,称鹅敏锐勇敢胜过警犬。大白鹅堪称“禽中藏獒”。又说呆头鹅其实很警惕很凶捍很有攻击性。许多网友哭诉,当年被鹅整怕了。说这个我相信,我正想写一篇,说说杭州水根家的事呢,曾被水根家的鹅和鸡整怕过,就从老鹅说起吧。
说到水根对他没更多印象,对他家养着一只大灰鹅和一只大公鸡倒是印象极深。这两个“家伙”可真够厉害的:大灰鹅,体态很大,脖子伸直了,感觉它并不比我矮多少。会啄人,头颈一低朝你扑过来,张开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翅膀,像一架俯冲的小飞机。大公鸡,个头很大,鸡冠彤红,羽毛光亮光亮,尾巴上的黑羽毛隐隐呈闪亮的墨绿色。眼睛炯炯有神,尖尖嘴带钩,活像一只鹰。我不是坏人,但一见到他家的鹅我就心里哆嗦;我不会哭诉,被大公鸡啄过的味道,可真叫惨。
水根家是本地人,住在楼下,一家人都讲杭州话。东边石台阶一进来有道带门楣的木门,进门右手边就是他家厨房。楼上人进进出出必经,形同路过传达室。饭桌靠着门,家里烧什么小菜,吃什么饭,进出的人张张望望都会知道。他家白天都敞着门,那时民风淳朴“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何况有大灰鹅和大公鸡看门。我每次进出,不在意他家吃什么,而会在意他家的鹅和鸡。若被罩在笼子里或者放到山坡下觅食吃草去了,我就大摇大摆走路。有时高兴了还会和一截脖子伸出笼子外的大灰鹅对视一阵,惹它“戆戆”叫了,我才识趣地走开。若不在笼子里,那得小心翼翼远远地绕着走,生怕惊动了二位惹麻烦。俗话说: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让水根家的鹅和鸡追啄过一回,心里一直抖豁。
一次下楼收晒好的棉花胎往家走,迎面碰上大灰鹅,它低着脖子张开翅膀向我冲来。我一害怕一着急,抱着的棉花胎成了我的挡箭牌,左右上下抵挡着。大灰鹅不依不饶,硬生生从棉花胎上拽下一大块棉絮来,差一点啄到我的手。大灰鹅支棱着脖子,眼睛斜视着,嘴里叼着一大块棉花絮,像是炫耀它的战利品,挡着道,让我不敢朝前走。水根奶奶听到动静,从家里出来为我解了围。还有一次从街上回来,记得是夏天,我穿着裙装。遇上他家大公鸡,也不知怎么惹到它了,那公鸡一副斗架的样子,脖子上毛倒竖着,连跑带飞撵着人追。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腿上就被大公鸡啄了一口,啄成一大块乌青,疼了好几天才消。这鹅和鸡的厉害我算领教过了。
水根奶奶是随水根的名字喊出来的。人长得有点像《沙家浜》里的沙奶奶,花白头发,挽个发鬏在脑后,拢个黑发梳罩着。家里的经济条件不是最好,蓝布大襟衣服洗得发白,但是干净整洁。襟前时常会插一方手帕,特定的季节会别一朵栀枝花或者白兰花。大腰裤,解放脚。大眼、大嘴、厚嘴唇、大嗓门。是个热心人,居委会的事她都爱管,查卫生,打苍蝇、灭蚊子、发药、发票,她都会招呼通知。夏天熏蚊子,早早地备好干树枝草堆,倒上六六六粉。吃过晚饭,一到点就听她“噹噹噹”敲着脸盆大声招呼“快出来啦!熏蚊子了,家家户户关门关窗关灯!”
用不着扩音喇叭。邻居有点什么事也喜欢找她帮忙。
水根奶奶的小孙子荣荣是我同学。矮矮的个,短短的脸,眉眼往下弯,嘴角朝上翘,天生一副笑婆婆脸。正值换乳牙时期,一笑门牙全无,活像个小老太。穿着膝盖处打补丁的裤子,浆洗得发白,书包也打过补丁。他喜欢调皮捣蛋,经常逃学。水根奶奶时常恨铁不成钢,遇到逃学、告状、考试不及格就用棍子打他,打也打不好。
记得最淘气的事是他捅了一个马蜂窝。这个马蜂窝悬挂在门楣上方的角落里。一天下午放学回来,荣荣手持一根长竹竿,头上顶着一件外套,只露出两只眼睛。他用竹竿使劲一捅,完了竹竿一丢,撒腿就向外跑。马蜂窝掉下来,马蜂纷纷飞出来,“嗡”的围追成一团,狠狠朝他叮去。他抱着脑袋拼命逃,哪里跑得过一群气极败坏的马蜂,最终被叮得鼻青脸肿,脑袋肿得八斗大,双手也被蛰得肿老高。荣荣疼得哇哇哭,水根奶奶用自家制作的面酱给他涂抹上,满头满脸满手涂得黑乎乎的,像个非洲人,几天没能去上学。遭此经历,荣荣长记性了,再也不敢干捅马蜂窝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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