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3月中旬,国务院下达文件,大学生分配到县以下单位工作。
从1966年至1976年,10年间,国家停止招收大学生了。校园空寂,落叶铺盖了幽静的小径,教室门窗洞开,昔日书声琅琅的美丽校园,变成了人迹罕至、萋萋荒草遍地的空巢了。
连队先是传达文件,接着开始了“离别”准备。实际上没啥可打点的,一个被卷,一个脸盆,就是我的,也是绝大多数人的全部家当了。在农场,毕竟生活了两年零八个月的不寻常的岁月啊!
我和我的朋友刘荟礼、樊玉兰漫步在空旷的原野上,菜地旁,晒麦场上,狭窄肮脏的小街上,回忆着,回忆着……
要走了,平素男女很少在一起走的情景,不复存在。不少女学员常去男生宿舍坐坐,玩玩,聊聊天。很快,我们发现,竟有十几对男女,已经海誓山盟,请求首长分配工作时,高抬贵手,让他们分在同一个县里。他们,不,我们都一样,都不是少男少女,都已是成熟的男子汉、老姑娘了。经历了这多年“腥风血雨”,肉体的和心灵的锤炼,我们都渴望有个安稳的工作,安稳的家啊!
离开农场的那天早晨,大家吃不下炊事班为我们准备的最好一顿早餐。大家沉默着,抽泣着,握着手,拥抱着。分配方案,昨天已经宣布,今日一别,恐怕一生再难相见了。
天,阴沉沉的,3辆军车停放在空寂的场地上。我们扛着被卷,提着用网兜装着的脸盆,依次上了军车。军车的发动机隆隆作响,部队教导员、指导员、连长、排长、卫生员站在两旁,眼睛湿润,向我们告别。军车上的我们,泪流满面,放声大哭。军车启动,慢慢离开农场,离开我们熟悉的道路……
在随州,我转乘火车,到武昌站。第二天清早,在武昌站,又转乘去鄂城的火车。中午,乘船过宽阔的长江,到了目的地——黄州。分配到这里的有9人。我们一同游览了赤壁。在黄州赤壁厚厚的围墙下,照两张合影,留作纪念。
黄州赤壁,刻有苏东坡《赤壁赋》《后赤壁赋》;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滚滚东去的长江之水,就在我的脚下,我们受尽了浪涛的冲刷,我们是什么?我们的青春,在岁月中消磨了……
那是1970年3月28日。
【2002·元·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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