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教室里听 卢雷老师给六年级学生讲冯骥才的《花脸》时，我忽然想起十几年前贾志敏老师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要把课后练习融入教学过程。那时我们使用上海S版教材，每篇课文后面都有一些习题。这些习题中包含了一些语文知识和语文能力的训练点。但很多老师都忽略这些习题，总是在讲完课文以后，再花很多力气教习题。学生的课业负担就这样加重了——上课时，教师把课文当作故事来讲。下课后，学生除了记住故事情节之外，什么也记不住。有时甚至连故事情节也不知道。因为在正常的教学时间中，学生没有掌握应该掌握的语文知识和能力，于是只能另用时间脱离文本孤立地讲解知识与能力。因为孤立，知识与能力就变得枯涩无味，学习效果自然不会好。学习效果不好，只好拼命机械操练，如此形成恶性循环。当时贾老师还上了好几节示范课，让我们体会如何融入。我也跟着实践。但很可惜，这样的实践没能持续。

吕型伟先生曾说中国教育有“多动症”。小学语文教学在最近二三十年更是动得厉害。新名词、新概念、新方法层出不穷，名目繁多，多到让许多一线教师走进教室不知道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的地步。兜了一个很大的圈子之后，最近几年，才又慢慢厘清小学语文教学的根本目标是让学生能够正确理解和运用语言。称其为“根本目标”是因为如果这个目标都达不到，那么其他目标的研究、讨论就没有意义。要正确理解语言，教师就得引导学生体会作者写了什么，作者是怎么写的以及为什么这样写。这样就会涉及到语法、文法、逻辑、修辞等语文知识。要正确运用语言，教师就应该以课文为材料，设计形式多样的口语、书面练习。“把课后练习融入教学过程”的含义就是在教学中结合课文讲解习题，生动地传授语文知识，让学生通过语言练习获得阅读、习作、口语交际等语文能力，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减轻学生过重的课业负担。

说了这么多，回到卢雷老师的课堂，我要说的第一个感受是，语文课应该这样上，这样的语文课才能实现“根本目标”。

课开始，卢老师就开门见山地告诉学生，这堂课要学习抓住关键词句理解课文的方法。随后指导学生理解“不然”、“俨然”的意思，体会转折句的内在意义。继而讲解概括与具体的关系，前后文的关联等等。卢老师讲述时，始终引导学生从整体角度来阅读文本。一字一词的理解都被置于相应的语言环境之中。由此，教学过程显得系统、流畅、饱满。比如，在讲解“惊喜”一词时，卢老师设计了以下环境：1、板书“惊喜”。2、思考为什么惊喜。3、结合课文中的相关句子来理解“惊喜”的由来。4、带着惊喜之情朗读背诵相关语句。通过学习，学生获得的不是“惊喜”的定义，而是“惊喜”的情感体验，并在体验中掌握这个词的运用方法。同时，学生的朗读、记忆、逻辑思维等多方面能力都得到很好的发展。这样学到的字词是活的字词，这样练出来的能力是真的能力，是能让学生终身受益的能力。

如卢老师这般在教学中讲授语文知识，本不是新事物。它曾被放弃，因为过去很多教师传授语文知识的方法理性有余情趣不足，离学生认知规律稍微远了些。这个理由有些古怪。当传授方法出问题时，应该改进方法而不是抛弃教授的知识主体。再看卢老师，他在教学中采用的教学方法多样而贴切。教具的出示，个体学生的动作演示，全体学生的自学等，都与教学内容紧密结合，没有枝蔓没有别扭没有喧宾夺主，学生得到积极的调动，取得良好的教学效果。写到这里忽然想起一句俗语——老树发新芽。老树之所以成为老树，因为有顽强的生命力。再经卢老师精心调理，立刻生机萌动，绿意勃发。这是很自然的。

第二个感受是在文本细读中，卢老师自如地运用带有鲜明特点教学技术，使自己的教学风格更为显著更具内涵。

看得出来，卢老师上课前细读了文本，不仅细读，还做了很好的筛选提炼，将自己细读的成果转化为教学资源。在教学中，卢老师娴熟地使用引读、导读、对话、背诵、语段重组等教学技术，不仅带领学生一点点走进文本，走近作者，感悟、习得语言，还在适当的时候走出文本，赏析、领悟文本的结构之美。引读、导读是卢老师最擅长的教学手段，在他的每堂展示课中都可以见到。但比较之后，我觉得，以前几堂课中导读、引读的运用，更多的是作为一种技术而存在的。而这次，因为与文本细读相结合，引读、导读不再停留于技术层面，其中多了文字的温度，思维的操练，有质量的对话，教师的见识。当教学手段的内涵发生变化时，教师教学风格的内涵其实也发生了变化，从这个意义上说，《花脸》一课是卢老师专业发展道路上的一块重要的里程碑。

课后张大文先生评课，提出结尾处如果请学生来辨析为什么花脸既让人“吓得缩脖子”又让人喜欢得一戴上就不愿摘下来，会更好。大家都很佩服老先生的眼光。听着评课，我忽然想，如果在讲述文章内容与表达形式的同时，再引出一些与课文内容相关的民俗文化方面的常识，会不会让《花脸》这个文本例子发挥出更多的教学功效呢？在完成“根本目标”之后，其他层面的目标就可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虽然这张“日程表”写起来有点难，但总还是要写的。

2008年9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