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养的猫

小时候，家里养的猫是一只毛色灰扑扑的中华狸花猫，那是妈妈养的。妈妈喜欢小动物，她养的小猫小狗大多是被人遗弃后她捡来的；妈妈常说这些个小猫狗的一句话就是：“那也是一条命啊”。

妈妈曾经对我说，爸爸年轻时养过一只长了六只角的羊，人走哪，那只羊就跟到哪。藏区小镇上常会遇见流浪的野狗，这只羊居然会用牠头顶生长出的奇特的角去威胁试图靠近主人的野狗。妈妈离世后，我问爸爸这只羊的故事，爸爸说这只羊长出六只角以后，原来的主人觉得不吉利准备丢弃，附近的人闻讯去看六只角羊的稀奇，妈妈也去了，去过以后妈妈把羊领了回来，这只羊自此一直跟着爸妈长大。爸妈去朋友家串门，去看露天电影，去购买食品，六角羊都会跟着。当问及爸爸这件事时，爸爸说了一句：“你妈说那也是一条命”。

为了一条命，妈妈养过的小狗基本都是样子不好看，或有一点残疾的小狗。模样和身体都正常的小狗也养过，可往往养着养着就被人偷了，我记得爸妈在老房子居住时丢了一只棕色的吉娃娃狗，随后搬到新家不久，一只乖巧的博美犬跟着妈妈下楼遛弯，小狗没有系绳，走出小区妈妈和邻居说话的时候还看到小狗在旁边转悠，等妈妈和邻居话别后去招呼小狗，小狗已经不见了。那次以后我对妈妈说：“你以后别再养狗了，养一段时间就丢了，连续这么几次，不太好”。好几年，家里真没有了小狗的踪迹。

又一次回家，妈妈的腿边卧着一只耳朵、尾巴末端和前腿肩胛处长着一团黄毛，身体其他部位都是白毛的猫。我记不清这只猫到底是怎么来的，在写这篇文章时心里想着关于这只猫的来由不要再去问爸爸和妹妹了。因为当我向他们提及这只猫，他们一定会不愿说起会难过。

这只猫和妈妈很亲密，除了偶尔会趴在我的身边或小孩的身边酣睡，与家里其他人都很疏远。这只猫不是一只喜欢玩闹和四处走动的猫；每次回家，就见到猫咪白天不是蜷卧在沙发上，就是趴伏在妈妈的腿上；晚上就去妈妈床头的椅垫上陪伴着妈妈。这只猫这样在爸妈家里大约生活了一年多吧。然而这只被我称之为高傲的猫的故事，并不仅限于此。

深秋的早晨细雨蒙蒙，我还躺在客厅的行军床上睡着，爸妈已经起身准备去赶早市。我刚从床上坐起，爸妈正好打开房门，这只猫居然飞快地从家里串了出去，妈妈和爸爸喊着回来回来，可是等我穿衣收拾好床铺，也没见猫回来。那时，雨还在下着。

 妈妈从市场回来就躺在床上了，她不舒服，她的心口好似有一块石头压着。尽管如此，妈妈还是问我猫有没有回来，让我下楼去找找。那晚，妈妈因感冒诱发心梗终是住进了医院。不眠的夜啊，病危两个字在黑色的夜里闪耀，击打着我所有的祈祷和幻想。第二天早上，妈妈又问来陪守她的女儿，猫回来了吗？

从妈妈住院的那天起，这只猫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妈妈住院，我们也无暇顾及小猫了；猫成了野猫。那以后，有时在院子遇见牠还是想着牵牠回去，可不管你如何逗引，牠似乎已决意不在与人亲近，远远地张望一下便快速躲开。后来妈妈出院回家，也有很多次见到这只猫，任凭怎么唤牠，猫咪对牠曾经日夜陪伴的人也不理睬了。两年多时间，爸妈和我们姊妹常拿了食物放在这只猫出没的地方，猫咪还是要来吃食的，当我们尝试靠近牠，但不等我们走近，猫咪就跑开了，我们也只能保持一定距离望着牠吃东西。再后来，妈妈离开了我们，不知道为什么，这只被妈妈宠养过却在野外生活了两年的猫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再也见不到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