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成都下雪了。

细碎纤小的雪花在凌晨轻扬扬飘落下来，路灯下蒙蒙亮的天空变得晶莹。成都，这片灰冷的天因有了飘飞的雪花开始缤纷。

这场雪从早上到晚上一直稀稀落落地下着，伸手接来，手掌上便是一粒小小的水滴，雪花落到树叶上也在瞬间成了水滴；好希望晚上的气温再低一点只要低两度三度，雪花是不是就能白了树叶，白了草地，白了这座城。这样盼望，临睡前便好几次去开窗看看这场并不会每年出现的缤纷是否如了我愿。

离开高原来成都生活，对高原的想念就有漫天的大雪。每次在电影电视上看到纷扬的落雪，一根挂满铃铛的长线会从心里被慢慢牵出，这是思念的长线，而每一个铃铛里都印着一份乡愁，等着被雪花，被乡音，还有味道，还有高原高亢辽远的歌声唤起。好想回青海在雪天里看那大片大片各种样子的雪花，听听雪地里走路时，脚底踩实了松软积雪发出的“吱吱”声。

雪，在过去的经历中，有几次是终生不会忘记的。在久治上班的第三个冬天，一天下了班去朋友老才家混饭，走到单位大门口，雪落下来，那是每一片都如鹅毛般的大雪。手揣在裤兜缩着头离开单位往老才家走，那段距离步行不会超过十分钟；在到达老才家门口时，这场突来的大雪已厚过脚面接近脚踝。这样的大雪会很快“白茫茫大地一片真干净”；可是，厚厚松松的积雪掩盖牧草，冻伤牛羊，压垮不够牢固的棚屋顶，雪过后便是灾害。

一场雪，在落下时，如果没有狂风，火炉里的火苗那怕不那样旺盛，房间里也会很温暖。雪停以后开始融化时，屋内屋外的温度就比平时冷上许多；回到家，先用干牛粪把连接火炉的铁皮烟囱都烧的通红烘热整个房间，才慢慢在火炉里添上煤块，让室温维持在舒适的热度。下雪天，化雪天，守着暖烘烘的火炉，在油光锃亮的炉盘上烤羊肉牛肉是那时节安逸满足的享受。

另一场雪是在卫校上学时；刚刚十月，学校组织我们班去野马滩捡牛粪。十月，别地方还是秋天，青藏高原已经入冬。下午，四五十个同学分成几组，拿着麻袋走进宽广平坦的野马滩；一袋又一袋干牛粪被抬放到停在野马滩煤矿大院的学校卡车上，太阳在同学一趟一趟的来回中悄悄隐入云后，山那边的云厚了黑了。在高原，看着还远远在天边下雨下雪的云，不一会就到了头顶。雪花密密急急飘下，不多时间放眼望去除了眼前的同学，看到的尽全是白。那时差不多傍晚六点，有三组同学就在能见度仅十几二十米的野马滩上相互呼喊着向选定的方向走去，我就落在迷失了方向还手拿提牛粪麻袋的一个小组里。那天的雪是记忆中最猛烈最狂躁的雪，猛烈是因为雪花大落雪快，狂躁是因为风裹挟了雪，刮在人脸上如刀割般疼。时间继续入夜，我们前呼后应着摸索向前，年轻的心似乎不太会畏惧风雪，担心野狗和狼，觉得这很好玩，就大声唱着歌，喊着人名，牵着手一步步走。八点，天完全黑了，还是没有走到煤矿，同组的女生开始担心起来。就在我们停下脚步，前后组叫喊着商议怎么办的时候，前方有了灯光和呼唤的声音。同学和老师打着手电来找我们了。相逢的那一刻真如部队会师，和接应的同学嘻嘻哈哈地回到煤矿，完全没有把这场雪当一回事，事后回想多少有些后怕，如果入夜以后当真在宽广的草滩迷了路，手里只有同学的手和麻袋的我们会怎样啊！现在想起除了对那天雪下的大记忆深刻，还有那晚煤矿食堂的馒头和洋芋粉条汤非常好吃。

下雪了，车窗外的雪花一层一层压弯树枝；这是云南昭通的山上，去大理的路上遇到这场雪，在原计划不会停留的地方，最后因为这场雪留了一天。和同伴在山上拍了雪景，玩了打雪仗，也坐在餐馆的火炉边烤了肉喝了酒。那场雪是那次旅行开始的序曲，是心间驻满美好的机缘，一直忘不了的原因可能就是多年没有见雪以后，再次伸手捏了雪团放进嘴里吃进肚里的欢愉吧。

今天的雪，还在轻轻慢慢地落着，树叶没有白，草地没有白，城也没有白。见过高原雪后的“白茫茫一片”，见过九寨沟犹如仙境般的雪景，见过高山树林的皑皑白雪，就是没有见过这座城的雪景。当朋友圈被龙泉山、九峰山的雪景刷屏时，就想着今天的气温再低一点再低一点，明早要拿上相机去拍这座城的雪，去看这座城被白雪覆盖的妆容。

下雪了，成都下雪了。明天的这座城满天满地都有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