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在欧洲进行跨国旅行，是从波兰西里西亚地区的弗罗茨瓦夫，前往邻近的德国萨克森州。

      这段在万圣节期间的旅程并不十分顺畅，由于列车班次的减少，虽一早就从弗罗茨瓦夫出发，但经过了多次倒车，并在莱格尼察（Legnica）站候车数小时之后，我才坐上了前往德波边境的火车。仅仅170公里的路程，却花费一整天的时间奔波，这似乎是一种要到新的国度前需要有的临阵气氛。

      在波兰境内的最后一站——兹戈热莱茨（Zgorzelec）下车后，尚需步行两公里左右，才能到达德国一侧。欧洲中小城市的夜晚，街道上的灯光微弱，更几乎看不到行人，我总是不适应在这样的街上行走，因此便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步行20分钟左右，穿过尼斯河上的小桥，就这样进入了德国境内。以这样的方式跨越国境，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夜色中的格尔利茨和兹戈热莱茨

天明时从德国一侧望向尼斯河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波兰一侧的兹戈热莱茨和德国一侧的格尔利茨是同一座城市，尼斯河穿城而过，战后，盟军硬以奥德-尼斯河为界，重新划定德国版图，在这样的政策下，德国多个城市多个地方被一分为二，格尔利茨也是当年政策主导下分治之城活生生的例子。

      身处边界一河之隔的地方，立刻能感到语言、文字上的完全不同，这种差异殊为奇妙。

      格尔利茨乃是当今德国版图最东端的城市，也是一座颇具历史的小城。这里曾是古代连接法国和俄国商道上的重镇，现在亦是柏林通往捷克利贝雷茨和德雷斯顿通往波兰弗罗茨瓦夫铁路的交汇之处。前些年有部著名的电影《布达佩斯大饭店》，影片中饭店大堂的取景地却并非布达佩斯，而恰恰是格尔利茨的百货商店。

清晨的格尔利茨

      格尔利茨幸运地躲过了二战的硝烟，城里的古老建筑保存完好，走在这座小城，既能感到日耳曼城市的古老气息，也能体验到社会主义转型城市的清新静谧。这里看似地处边境而名不见经传，却孕育出不少名人大家，对于足球迷来说，米歇尔·巴拉克的名字可谓尽人皆知，这位德国国家队前队长正是出生在格尔利茨。

      我在格尔利茨坐上一趟前往科特布斯方向的火车，列车沿着边境，穿过广袤的森林向北行进。大概是因为万圣节假期即将结束，车厢里有很多集体返校的中学生。少年们用智能手机放着嘻哈音乐，他们的旁边，身穿东德式夹克的老人坐在那里，津津有味，却又表情严肃地翻看着手中的报纸。

      半小时后我在魏斯瓦瑟（Weisswasser）站下车，换乘公交车前往边境上的小镇巴特穆斯考（Bad Muskau），距车站咫尺之遥的地方，就是穆斯考公园的大门。这座19世纪欧洲园林的杰出范例，可以免费进入参观。当年的景观园艺大师普克勒王子，在此苦心经营30年，最终却因为负债累累，只能卖掉这座他倾注毕生精力的园林。

穆斯考公园西大门和世界遗产标志

      在经历二战的洗礼之后，因为尼斯河恰巧穿过公园，穆斯考公园也被一分为二，尼斯河东岸部分被划至波兰管辖，波兰方面也称这座公园为穆扎科夫斯基（Muakowski）公园，战后的东德和波兰政府，共同修复了园内在战争中被损毁的城堡和桥梁。

      穿过这些被修复的桥梁，就可以在穆斯考公园内来一次跨国旅行。公园中的尼斯河水并不宽阔，很轻松就可以从德国一侧走到波兰，甚至还可以在桥中心的椅子上休息，体验一把坐在边境线脚踩两国境的感觉。

穆斯考公园内连接德国和波兰的小桥

       穆斯考公园毕竟有些偏远，从德国其他地方前来尚属方便，如果从波兰方向前来，恐怕要经过4、5趟倒车，耗费一整天时间。因此穆斯考公园的游客并不是很多，特别是深秋季节，更没有多少专程前来的观光者。我站在公园的湖畔远望城堡，近处还有许多天鹅在湖中漫游，实是感觉惬意非常。

穆斯考公园景致（一）

      一位散步的本地大妈主动跟我打招呼，跟我聊起园内的情况，她的满脸笑容和很多德国人普遍表情僵硬的脸庞大为不同。大妈讲着掺杂着许多德文单词的奇怪英文，倒是显得很可爱。

穆斯考公园景致（二）

      如今在欧洲旅行，作为一个中国人，你会发现习惯的时间表与这片大陆的运行速度如此不同，用某著名主持人的话形容就是“以中国人的快节奏体验着欧洲人的慢生活”。那天我自认在格尔利茨的出门时间已不算太早，乘火车并轻松地游完面积广大的穆斯考公园时，很多本地人似乎才刚刚出门。下午1点，我乘车返程，再次回到格尔利茨。

      回到格尔利茨，我未作停留，而是拿着早上买好的萨克森州票直接登上了西去的火车——萨克森首府、历史名城德累斯顿就在不远。

（本文部分原载于文汇报，作者杨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