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为波斯人的骄傲和死要面子,我还真没见过诚恳认错的伊朗人,我这么说可能有人会觉得有点夸张,但在伊朗生活过的中国人都这么认为,特别是在这里工作的外国人,天天和伊朗雇员打交道,体会就更深。
伊朗雇员上班迟到,总是有很多理由,也许是路上出了车祸造成堵塞,或是家里人突发事故(说这类理由时从不担心给家人带来不吉利),理由多种多样,但绝不是由于自己睡过了头,或是时间上没有控制好,没有预留出堵车的时间。我有位朋友从国外回伊朗,提前两天通知了司机接机时间,结果下了飞机根本不见司机人影,打电话给他,说已经在路上,结果等了一个半小时才来,说是他姨两天前死了,德黑兰市区到国际机场最多一个小时,这伙计肯定把这事给忘了,接到电话才不急不火地出门。
工作上出了差错,伊朗人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一定是上司没有说清楚,或是同事没有配合,更恶劣的,干脆不认账。外国人在伊朗的工作签证,一般都会交给伊朗雇员去办理,有一次朋友把护照给了负责此事的伊朗人,结果问他去要的时候,他一口否认收到护照,硬说朋友没有交给他,过了几天,公司里的清洁工打扫卫生时,在他的办公桌后面找到了护照。
工作上如此,生活中也不例外,亲朋好友之间发生了矛盾,错都在对方,老侯的大哥和二哥几年前为了一件事断绝了来往,那时我们一家在船上,回来后分别听到了两方面所诉的缘由,都很有道理,要不是这么多年来对他们的人品有一定的了解,还真难以判断谁对谁错,因为伊朗人无论男女老幼,个个能言善辩,无理争三分,你若是对事件和当事人没有充分的了解和判断,思路很快就会被他们牵着走。
夫妻之间呢?更是如此,老侯刚跟我结婚时倒常常认错,因为不想惹我生气,息事宁人,口头上退一步;结婚久了,人家认错也忍烦了,该翻身从奴隶到将军了,直接跟我宣布从此以后再不认错,自己这些年来的行为恶习,都是因为我产后得了忧郁症,使他对爱情,对生活感到失望造成的。我反正对伊朗人这个特点深有了解,所以对口头认错已经完全不在乎,因为里面没有几分真诚,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是会把一切归咎于我的,夫妻过日子,不必计较谁对谁错,很多事自己心里明白就行了。
伊朗的孩子深受父母影响,做错事先是找各种理由推脱责任,但父母是好糊弄的吗?你这一套还不是从父母那儿学来的?于是父母开始循循善诱,摆事实讲道理,孩子的口才在这样的熏陶下日渐成长。一星小时候不善言辞,做错事时我一生气他立刻认错,“对不起”常挂嘴边,老侯就看不过去了,有一次很生气地当着孩子的面说我:“你干吗把孩子弄成这样?动不动就低三下四地道歉,将来他在外面会很吃亏的!”可是我认为错了就该认错,孩子从小就应该学会担当才是。
一星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在玩闹中踢肿了同学的手,第二天人家家长找到学校,校长打电话给我,我去的时候那对家长气势汹汹地坐在那儿,我问了一星事情经过,一星说因为同学不顾他多次警告去碰他的书包,就踢了他一下,但不记得是踢在哪里。我立即向家长道歉,请他们带孩子去医院拍片检查,我负责所有的医药费,当时家长和老师们都愣了一下,没想到我会这么说,特别是家长,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等着我和他们争辩。我回家把这事告诉老侯的二哥,他立即认为我这样处理不妥,没准儿那孩子的手是在别的地方碰的,怎么能证明是一星踢的?我这么轻易就表示愿意承担医药费,会不会被人家敲一笔?我当时就应该让他们拿出证据来。我被他这么一说倒真有点担心,好在后来人家并没有来找我麻烦。通过这件事说明伊朗人不认错,不承担责任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后果难以预料,为了减少麻烦,干脆来个死不认账,只要你没有证据,你就拿我没办法。
在伊朗有错就认,有时确实后果令人不快,因为很多伊朗人并不宽容,得理不让人,有一次我去朋友家,找不到停车位,想想自己很快要离开,就把车停在车库门口,跟朋友说了,朋友说车库就是房东在用,见有车停在门口会来敲门,到时让他一下就是。我坐了一会儿,就有人狠狠地砸门,我知道是我的车挡了人家的路,赶紧跑下去移开,一面不断地给他赔不是,没想到他不依不饶,唠唠叨叨地说个不停,他老婆也在一旁训斥我,我要不是因为我朋友租着他的房子,真忍不住要跟他吵起来,这种得理不饶人的气势,把我原先的歉意一扫而光。
老百姓是这样,政府因为政治,外交和民族尊严上的原因,更不能有错就认,比如前不久英国驻德黑兰大使馆被占领,部分文件被毁,伊朗政府首先声明事件与政府无关,因为知道占领人家的使馆跟侵犯了人家的领土一样,伊朗这种做法在国际上肯定说不过去,有损国家形象;但伊朗外交部长还是将责任推给了英国,说是因为英国长期以来对伊朗人民的欺压激起了伊朗人民的愤恨,所以有压迫就有反抗,积怨已久的伊朗民众终于起来表示了对英国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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