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黑兰近两年有了计程车，在这之前，除了电话叫车，在路边打车都要事先讲好价钱的，否则很可能被司机敲上一笔，因为没有什么收费标准，遇到中国朋友自己打车，我都会根据距离估计出车费，给他们做个参考。

  上周因为身体缘故，出门不敢开车，坐了几天的出租车，发现出租车费也涨价了，我们家附近有一家出租车行，价格一直比较公道，我们自己不能开车，或者为客人叫车，都是打电话给他们。这次发现也涨了价，以前只要50000里尔的车费，问我要了70000，我估计是司机自己多要了，却不好意思向他指出，因为这家伙特能聊，一上车听我说了地址，就夸我波斯语说得地道，又告诉我他开出租车只是临时的，因为长期在国外工作，是个专业的潜水员，现在女儿正在准备明年的高考，老婆一个人管不过来，把他叫回来，孩子高考完了他还是要走的；他说起他在南韩工作，同事里有很多中国人，每每看到南韩人对中国雇员态度恶劣，他都要挺身而出为中国人说话，因为他非常喜欢中国人，你说，他现在向我这个中国人多要点车费，咱还好意思跟他计较吗？

  一次在路上拦车，司机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虽然嘴里说我出的价有点低，但还是请我坐他的车。谁知上了车他也开始海聊，一般话题都是从夸我的波斯语开始，又问我是做什么工作的，又介绍自己是个专业的灯光设计师，大学毕业工作了两三年，现在失业，暂时开开出租车。我一般心情好的时候也愿意跟人聊聊，可以了解一下伊朗人的生活现状，而且现在人老珠黄，也不用担心被人吃豆腐，没想到小伙子问我：“您结婚了吗？”我为了少些麻烦，说：“结了，我儿子和你差不多大。”

  他吃惊地连连感叹：“真的吗？看不出来啊，我还以为您最多三十多岁，天哪，保养得真好！”我戴着大框的变色眼镜，化了淡妆，眼部的眼袋和皱纹被遮住了，再加上伊朗男人的眼神不好，呵呵！

  他又问：“那您有没有女儿？”

  “没有。”

  “太可惜了！您要是有女儿，我一定要来相亲求婚！我们伊朗人有句俗话：看妈妈，娶女儿，您看上去就是有知识有教养的人，面相友善，哎呀，哎呀，真是太可惜了！”看他那样子好像我有女儿的话，他这桩婚事就十拿九稳了，而且我从一个妙龄少妇，一下子升级到了岳母级，这孩子怎么这么单纯啊！我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伤了人家的自尊心。

  有一天我在外面办完了事，想想自己已经很多年没坐过那种拼车的出租车了，反正时间还早，不如一段段坐车回去，比直接叫一辆车要便宜。

  这种出租车只开固定的线路，在终点和起点等乘客，凑满四个人就开车，车费是固定的，中途下车的话也是那么多。我最后一次坐这种车都记不清是何时了，只记得当时最短的线路车资是500里尔，现在是4000里尔了。

  那天我换了三次车，到家只用了单独打车的费用的三分之一，还省了讨价还价，不过中间那一段坐了一会儿其他乘客都下车了，剩下我一个人的的时候，那个五六十岁的司机突然开口问我要钱，说他无家可归，露宿街头，还把正在经过的一处公园指给我看，说他晚上就睡在那里。我问他没有老婆孩子吗，他说没有，又加上一句：“我爸爸妈妈都死了，所以我没有家了。”

  我看他那样子都该当祖父了，怎么说话的口气还像个孩子，而且开着出租车，再怎么样每月收入也得有一千多美金吧，怎么会夜宿街头？于是我很客气地告诉他我不能帮他什么，他倒也没显出很失望的样子，还是开开心心地我把送到终点，为了让我少走几步路，还特地绕到转盘那一边让我下车，不过下车的时候我还是给了他双倍的车费。

  遇到的最有意思的一位司机，是前几天一家伊朗公司请我做翻译给我派的车，此人车技非常，我坐在后面，看他在车缝中穿梭冲刺，好几次我都以为他要撞上了，吓得我闭上眼睛，就等着那一声巨响，可每次他都能化险为夷，他告诉我他从七八岁就会开车，12岁那年，趁他爸爸午睡，把他爸的车偷开出去兜风，被警察看到，示意他靠边停车，他吓坏了，心里只想能躲过去，于是加大油门，在小巷里左突右转，警察在后面紧紧跟着，转了好一会儿，终于甩掉了警察，将车开进了自家车库，飞奔上楼，脱了衣服上床装睡。过了一会儿警察来叫门，他爸去开门，警察将事情原委告诉他爸，他爸还不相信，以为儿子正在午睡，把儿子叫来一问，气得不得了，警察说要带他去警局关一夜，他吓得鼻涕眼泪的，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警察就没有再追究。一直到他有了驾照，有了自己的车子，他爸才告诉他那个警察当时说的话：“这孩子要不是只有12岁，我现在就给他发驾照，我跟在他后头，看他那么熟练地驾驭着车子，真的是一种享受，我追过这么多人，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甩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