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叔叔阿姨”谈谈称谓

宋国明

        昨天为孙俪“误解”贺卡上朋友所写的“祝麟儿⋯⋯”而遭到某些网友讥刺一事，写了一篇短文打抱不平，从几位朋友的留言中看来，我的北美中文语感跟国内大部分人还是相当一致的。但是，关于国内通用的称谓，有这么一桩事，我在近年来常常在各种场合听到，非常不以为然，趁着这个机会，提出来向大伙儿请教请教。

        您一定猜不到，让我听来觉得刺耳的是最常用的叔叔阿姨两个称呼。过去在台湾，除了亲叔亲姨之外，见到年长一辈但无亲戚关系者，向来是男者叔叔、女者阿姨，统而称之，一般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点跟国内的习惯大概相似。但是那天偶然观赏国内连续剧，见剧中某人去朋友家玩耍，见到该友家中白发苍苍的退休父母，他居然张口叫了叔叔阿姨，吓了我一跳，更有意思的，是这对老夫妻竟也受之不疑，乐呵呵地应承。

        按我从小的习惯，去到有名有姓的长辈家中拜访，是绝对不叫叔叔阿姨的，因为跟街上不认识的生人有别。朋友姓张，那就得恭恭敬敬地称其父母为张伯父张伯母，或略去姓氏，直称伯父伯母，若是极要好的熟朋友，为显亲热些，叫张伯伯张妈妈，若是张伯伯实在比自家老爸年轻许多，那叫张叔叔张妈妈也行。

        另一个不能叫叔叔阿姨的理由，是因为人家是结婚多年的老俩口啊！叔叔的妻子是婶婶，阿姨的丈夫是姨丈（或姨父），叔叔跟阿姨分明是两家子，他们是怎么混到一块儿的呀？我小时候有妈妈的朋友常来串门儿，我们兄弟姐妹都管她叫林阿姨，管她男朋友叫彭叔叔。他俩结婚以后，我们并不改口，还是彭叔叔林阿姨，这是允许的，因为老称呼反映老关系，怀旧而亲切。但是头一回登朋友家门，称人家结婚三十年的老两口为叔叔阿姨，我怎么听怎么别扭。我猜是不是现代城市里不懂亲属称谓的人乱用的结果？

        还有一个理由，那就是人上了岁数，足以当人爷爷奶奶者，一般就不称叔叔阿姨了吧？人家既然年高德劭，我觉得称之为老人家什么的，比较自然，比较恭敬。

        今天我跟国内来的朋友一打听，才知道我这想法是泥古不化，人家十好几亿的人都叔叔阿姨啦，二十郎当岁的年轻女子固然可以是阿姨，现在连六七十鸡皮鹤发的老妪也阿姨了。其实这倒也不难理解，现而今谁不愿意显得年轻？男女皆然，即使只是在称谓上过过干瘾。能当阿姨，誓死不当伯母，能当姐姐，誓死不当阿姨，你要乱叫错了，我一高跟鞋踢死你。那天我去朋友家拜访她刚从国内来的婆婆，我上来一鞠躬，毕恭毕敬叫了声伯母，老人家不乐意啦，说还是叫我阿姨吧，可把我乐坏了，因为那么一叫，她脸上的褶子一点儿没少，我自己倒是觉着登时小了二十岁呢。当时怕她脸皮薄，不然我叫她妹子又有何妨？

        我知道我这点儿语感叫做跟不上语言变化的脚步。也好，诸位愿意让叔叔阿姨龙凤速配，我当然不能拦着，只要婶婶姨丈不生气就行。不过，请您还是允许我叫我的伯父伯母，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