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明媚，菜花盛开，蜂飞蝶舞，花香扑鼻。

    最适出门踏青时节，却总是细雨缠绵，乌云相随，稍稍一个顾盼，便会浮想起在雨幕里伤感的路人，牛背上的牧童，还有杏花村的酒……

    母亲打来电话说，天气捉摸不定，礼拜天不下雨的话一起回家扫墓吧！

    于是，穿梭于阡陌的路人中，多出了一行湿漉漉的身影。

    可能是书读得太少的缘故，一直觉得古人留下来有关描摹菜花的笔墨远不及其它，也可能是菜花并不属于真正意义上的花卉，也就不值得文人雅客大书特书，我却不然，只觉得，在这个季节里，久久陪伴人们的大多是菜花而非杏花。

    很自然，这个时候我想起了我爹。

    不记得小时候有没有见过菜花，估计是看过的，却没留下显著的印记，只记得爹带过我们去扫墓过，似乎就那么一次。一家人穿行在菜花地里的画面十分温暖，爹的形象也随之温暖起来，却又那么的短暂……今菜花又开了，在阴郁柔美景色里，我的手脚开始忙乱起来，脑子里却在不住频闪：是爹的苛刻造就了我今天的生活方式，那么我就把它当做一种福分享用好了，无所谓好，也无所谓坏。

    当儿子还抱怀里的时候，也应该是这样一个时节，有一天在大街上遇到一位非常熟识的街坊老奶奶，老人欣喜地抱了抱熟睡中的孩子，然后沉下脸来，以责怪的口吻感叹道：唉，你们老程家也真是的，一代不如一代，我是看着你爹长大的，当年一身戎装走在大街上，那才叫英俊，不知比你小子强多少倍！我听了心中一乐，跟老人开玩笑道：您说的那是当年，您现在瞧仔细了，再去瞧瞧俺爹，二十年后再来瞧瞧俺家小宝贝！老人一听也乐了：二十年俺可等得不耐烦了，承你吉言，俺再活几年吧！

    老人一向乐观豁达，从不把自己当外人，说的也都是大实话。二十年，二十次花开花落，今老人已作古，话语依稀在耳。

    又想起，在那遥远的年代里爹曾考过我：“树上有十只鸟，打掉一只还剩几只？”那时我正好学过算数减法，满怀信心地答道：“还剩九只”。“啪”！爹随手照我左脑门就是一下：“都吓跑了，一只不剩！”然后爹重复同样的问题。我接受了上次教训，摸着脑袋诺诺地说：“都吓跑了，一只不剩”。“啪”！爹又照我右脑门一下：“地上还有一只死鸟！”这回我彻底懵了，心中委屈：这老师又没教我呀，却是不敢说出口的。从此落下后遗症，一听到有人问玩脑筋急转弯我就双手抱脑袋。多年以后，当我看见赵大忽悠戏弄范伙夫时，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有时我实在弄不明白先人惯用的传统教育方式，那时的父亲们仿佛约好似的严厉有加，感觉压根就不是自己亲生骨肉，我也跟母亲抱怨过爹，可抱怨过后永远没有结果。爹一如既往地严厉，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气了，跑也跑了，最终爹还是亲爹，地位无可撼动。却也是，从未听说过某某人家的儿子因不忍父亲的严厉而不认亲老子。

    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多少恩怨，多少隔阂，一经岁月过滤，都将烟消云散；血缘就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把血肉紧紧相连。没经过岁月洗礼，有些事情是很难想清楚的，当自己弄明白的时候，却总是很晚很晚。我一代人也都这样活过来了，没缺胳膊少腿，也不缺大脑，苦过，更知什么叫舒坦。

    菜花盛开的日子，冒雨拍得照片数张，画面中，低沉如盖般的阴郁天空，似乎跟暖色的菜花搭不上调，却符合眼下的心情，和着几个断断续续地文字一并贴上，不为别的，只把心情做个梳理。

图片摄于2013年3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