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士塔格行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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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1明天开始登峰了,大家都摩拳擦掌,我却心境不佳。一直担心的痔疮终于犯了。我的痔疮是有很多年历史,每次登山都有感觉,但或重或轻不一。2005年去西藏启孜峰犯的最重,下来时根本不能正常行路了。当然,有老庄事件处理的压力。今年去阿空加瓜时也有预感,不过,当地伙食很好,加上担任队长的压力,居然没有犯。我与许多专家讨论是否手术,但意见不一,也就没有动作。这次来慕峰也很注意,不过,慕峰的大厨是四川人,几乎所有的菜都很辣,山友们都希望辣的,我也只好就范。这次下山去克县,有点兴奋,忘乎所以,吃了几个辣菜,马上感觉不好,但是太晚了。一夜几乎无眠,辗转反侧,始终疼痛不已。感觉到可能要放弃登山了,毕竟,如果在上边放弃,总是要浪费协作这些公共资源,内心不安。下午,我向主管老侍报告,商量如何应对。出乎意料,老侍鼓励我继续上行,同时,他举例两个山友,痔疮犯了也登顶了慕峰和珠峰。这真是令我信心大增。我立即告知方泉,他顿时严肃地表示,上山以后,所有的苦力活儿都由他负责,声称把个犯痔疮的老男人弄上顶峰也是他的重大贡献,令我感动。此后,果真如此。闲时,看山下书店买的几本书,《塔吉克族》和《塔吉克族史料》。
7.12 下午1点开始正式的登峰行动。我很不舒服地加入山友行列,勉为其难地在中游努力上行。不过,看到罗丽丽的男友居然也在山友的后队吃力地攀爬,多少有些慰藉,他看上去是顺拐爬山。据说他要在登顶后展示求爱的标语,不过,几天的相处,似乎他不太像能有登顶的希望。每次队伍休息基本上就是在等他。我始终用一种机械的步法,试图减低痔疮的痛苦,毕竟是刚刚发作,还是非常尖锐。休息时,我只能站立,不敢坐下来。不过,还是在七个小时内完成了第一个营地的上升,而且我始终在第一个梯队里。每天早晚,换药也是很不容易的。好在方泉在负责做开水和煮面条。每天夜里,睡不着,我们彼此讨论时局,也交流一些合作的想法。我们爬了几次大山,彼此总能兴奋对方。但方泉是文学青年,兴奋之后便无下文。
7.13 上午11点去二号营地,6200米。我前次来慕峰,就是在这里放弃的,多少有故地重游的期待。我们的帐篷在最前沿,正面对着山峦起伏的美景,旁边帐篷的年轻人大呼小叫地要拍照,我们两人都有一点高原反应,就在帐篷中早早躺下聊天。方泉一直要写个登山的小说,慕士塔格有几个素材就很有意思。其一,王勇敢是登山圈有名的大厨,人也非常痛快。昨天下山去附近的博格达大本营为全国冬训的选手做饭。几年前腿痒,看天气好,大勺一扔就跟着队员们去冲顶了。弄的登协很没有面子,装模作样地把登山搞的这样神秘,收费每年提高,居然大厨都可以冲顶成功。我在他临别前,建议顺便也拿下博格达,他憨厚地说,正是此意。我继续鼓励他,干脆明年也冲珠峰吧,这样就成了全球登山界的名人了。其二,有个当地公司的财务负责人参加登山,已经上了第二营地,被山下老板叫下去了,公司的财务章还在他身上,岂有此理。其三,去年一个重庆的山友上到第二营地后突然失踪了,原来大本营来了几个警官,他是通缉犯。大家估计他已经转到邻国巴基斯坦去也。
7.14 中午出发去三号营地,6900米。天气一般,有些冷。大约两个小时后,在6700米处休息时,方泉突然报告领队其美扎西,他感到太烦了,不想继续上攀了。大家突然愣起来了。我盯着方泉的眼睛,看到了阿空加瓜的神情,就知道他真是要放弃了。北京的老高立即冲上前来劝他继续,同时,拉着方泉的背包就要抗起来。即便如此,方泉还是笑嘻嘻地下去了。大家的眼睛突然不约而同地看着我,我感受到同情和期待。一个多小时后,我们就到了三号营地。大家都各自有自己的伙伴,方泉下去了,我只好在雪地里等上五分钟,最后,还是其美将我安排在藏队协作的帐篷里。好处是不用化雪做饭了,不过,他们的糌粑我也受不了。其美他们一直在帐篷吸烟和听藏族音乐,给我一种不同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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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5 早上三点半出发攻顶。一夜无眠,冲了一杯热饮几块饼干,藏队协作又做了一杯咖啡。我将热水壶放到羽绒衣里,带上整块牛肉干和两个能量胶棒,没有带背包,就匆匆加入攻顶的队伍。几个年轻后生热情洋溢地喧哗,气宇轩昂地紧跟着队长其美上行,我不着边际地跟着人流。方泉下撤了,大家似乎也将我放在后备下撤之列了。我们在黑夜中连续不断地爬过了几个漫长的雪坡,并不陡,但却长,渐渐地我走到了队伍的前列。天亮之际,我在一个大坡上居然稳健地超越了我们的二队长小唐,他年轻健美始终是其美安排的带头队员,而且小唐也很会把握节奏。可惜只是用一种步法穿越各种坡度,过于机械了。北京的老高则始终跟随我的节奏,不断变换脚步,结果,我们不知不觉中已经将全体队员甩在后面了。其美在攻顶之前就表示,不再控制节奏,总让优秀队员等待相对弱势的队员。这样,在旭日和冷风中,其美和欧珠两位藏队协作事实上就是引导我和老高两个队员一路在前攻顶。没完没了的上行,似乎毫无变化的雪坡,呼啸的晨风,枯燥机械的攀爬,真是弄得我们精神崩溃,这是我登山史上最没有灵性的攻顶。上午10点50分,我第一个站到顶峰。与其美和欧珠分别相拥祝贺后,看到老高还在十米之外怔怔地看着,似乎不清楚已经登顶了。我们四人彼此拍照留念后,还是没有看到后面队友。我告知要先下去回到大本营,老高还要等其他队友携带他的纪念横幅。我下来的路上陆续与队友招呼,鼓励他们还有二十分钟的路,居然有个队友颇为友善地问我,你放弃登顶了么。
欧珠带我一路下撤到大本营,时间已经是6.30分,用了七个半小时,从海拔7564米到4300米,垂直下撤三千多米。一路上几乎没有喝水和吃东西。我希望能当夜到喀什。所有的背包都是欧珠携带的,我只是背上了高山靴,一路上痔疮始终困扰着我。攻顶的压力暂时转移了痛楚,现在则愈发严重起来。欧珠今年26岁,整整是我的一半。他已经两次登顶珠峰,两次慕峰。即便如此,两人的背包在身,他也是非常疲惫。加上昨夜新雪,许多陡峭的地方需要我们不断尝试踩出新道来,的确很危险。慕峰本身不需要多少技术难度,但新雪过后,老道看不到了,许多冰裂缝就被覆盖,浮雪也陡然加剧了斜度,我们一路攻顶后直奔大本营,体力也不支,所以,多少有战战兢兢的感觉。在几个地方,我都忽然想到家人的期待,格外紧张。我看到大本营的影子时就期待老侍和方泉他们按照约定在路口接我凯旋,结果当我到了帐篷时,他们才大呼小叫地冲出来,口口声声讲根本没有想到我居然会在晚十点前下来,实在不可思议。老侍他们一遍道歉一边搬出冰冻的西瓜来,让我大块口怡。同时,老侍和宋玉江队长郑重宣布,我是2010年度首个登顶的队员,包括中国的和老外登山者,也可能是近年来年龄最大的登顶者。方泉一边表示,本希望能在第二营地接我,但被老侍和老宋的所谓技术分析害了,结果在大本营都没有接上我。这个老男人还真是有如神助,从天而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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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侍、方泉和我一道乘了吉普车跌跌撞撞地奔到204基地,然后再换车花了三个多小时到喀什,已经是半夜了。结果我们在酒店对面找到一家湘菜馆,把酒祝贺,倾心相谈。回来时,已经是下半夜两点多了。尽管,没有房间了,我和方泉挤在一个大床上睡,比起帐篷已经如天堂一般。倒头便睡。
7.16 早上自然醒。我们匆匆整理了行装,与老侍打了招呼,便奔喀什机场,再到乌鲁木齐转机。机上,一位武警高级军官与我们攀谈,颇为羡慕我们的经历。反过来,方泉也在观察当地汉人与内陆汉人的区别,又谈起他放弃登顶后,在大本营与各路男女的交谈,很有诗意和哲理地开发他这趟“失败”之旅,誓言再上珠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