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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现代美国。弗吉尼亚州,78号公路。在不起眼的郊区住宅区“加里森橡树林”里有一幢不起眼的房子,里面其实是上帝的图书馆,收集了“父亲”(类似现任上帝)六万年来积累的知识。拥有这幢图书馆的人,可以完成各种奇迹,包括改变星辰运行的轨迹、熄灭太阳、创造自己的宇宙--也就是可以成为下一个上帝。
上帝的图书馆
VI
文|(美)司各特·霍金斯 译|孙加
“华威厅。我想是用了从前某个地下酒吧的名字?反正诸如此类。”华威厅差不多是斯蒂夫在这世上最喜欢的地方,因为它并不完全存在于这个世界。至少并不完全存在于现代世界。他读的报纸日期是今天,但却是七十年前的今天——那是一份旧报纸的复制品。报纸的头条是本尼托·墨索里尼组建了新政府。还有,最近有人想办法为“世界大赛”[ 世界大赛(World Series)是美国职棒大联盟每年十月举行的总冠军赛。]设立了无线电转播频道。所有人都为此欢欣鼓舞。酒吧的老板兼酒保是个快活的女管家式的妇人,名叫卡丝,背景神秘。她在地下室存放着旧报纸的缩微胶片,从中印出复制品,摆在酒吧里,组成酒吧氛围的一部分。
“对。”卡萝琳抿了口啤酒。转身面对镶框的海报——有劳尼·强森[ Lonnie Johnson,美国著名爵士和蓝调歌手。],举着小号的罗伊·埃德里奇[ Roy Eldridge,美国著名爵士乐小号手。],还有一张1920年左右的广告,为十月三号和四号“非同寻常的烤海鲜”做宣传。“这地方与众不同。”
“没错,就是这个。”斯蒂夫从烟盒中摇出一支烟,又把烟盒递给她。她拿了一支。他用火柴为二人点烟。“这地方在禁酒令期间是歌舞厅。我想应该是合法舞厅。现在这是个私人俱乐部。我开始来这儿是因为这是附近唯一一家允许室内吸烟的酒吧,后来我就慢慢爱上了它。”
出于只有她自己知道的理由,卡丝让华威厅逼真地重现了胡佛时代的模样,注重细节简直到了病态的地步。旧报纸只是开头。这儿不准带手机——带了也没用,酒吧在街底深处,手机收不到信号。卡丝在酒吧柜台下放了一部投币式手摇电话机,供没有电话活不成的主顾使用。玩手提电脑的人会被赶出去。自动点唱机里的音乐都是……
“我给你一点时间考虑考虑。”她说,“我问得太突然了。女洗手间在哪儿?”
“不用想。回答是‘不行’。女洗手间在那边后面。”他朝背后竖了竖大拇指。“女洗手间我没去过,但要冲男厕所的便池,你得拉一根黄铜链条。我花了一分钟才明白该怎么用。”他停了停,“你到底是谁?”
“跟你说过,”卡萝琳说,“我是图书馆员。”
“好吧。”起先,她那一身打扮——圣诞毛衣(上面还有驯鹿)、紧身弹力自行车运动短裤、红色橡胶雨靴、配上20世纪80年代的暖腿套——让他觉得这女人肯定是精神分裂症患者。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了。
好吧,他想,不是精神病人。那是什么?卡萝琳的仪表不算精心修饰,但她不乏吸引力。而且他觉得她很聪明。一个半小时前,她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端着几杯啤酒,问能否坐他身边。斯蒂夫是个单身汉,唯一的牵挂只有家中的狗,回答说“当然”。两人聊了一会儿。她不停地问他问题,有关自己的事却语焉不详。同时,她还用深褐色的眼睛专注地研究着他。
斯蒂夫隐隐觉得她有可能在大学工作,说不定是某种语言学家?她跟卡丝说法语,还吓了另一个常客艾迪·胡一跳——她竟然跟他说流利的中文。跟图书馆员这一行还算对得上。他想象着她蓬头散发,坐在摇摇欲坠的书堆当中,对着污迹斑斑的咖啡杯(里面装着职员休息室供应的咖啡)低声咕哝,盘算着入室盗窃的事。他咧嘴笑了,摇摇头。不可能。
卡萝琳去了好一会儿还没回来。斯蒂夫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啤酒。他一边喝,一边决定把自己的判断从精神病人改为“根本不在乎穿着”。很多人宣称自己不在乎。真正不在乎的人很少,但的确存在。
斯蒂夫的高中就有这么一个同学,叫鲍勃什么的。这家伙贩毒,成功地逃到南太平洋的小岛上过了两年。回来以后变得富可敌国——两部法拉利,老天——但他什么旧衣服都穿。他记得有一次,鲍勃……
“我回来了,”她说,“抱歉。”她的微笑很美。
“我又给你要了一瓶。”他指指她的啤酒。
“谢谢。”
他为她倒上。“请不要介意,但这太怪了。”
“什么意思?”
“我认识的图书馆员都喜欢,呃,茶和安全无害的小谜语什么的,而不是私闯民宅。”
“对。不过,我的图书馆和那种不一样。”
“恐怕我需要进一步的解释。”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你该不是在认真考虑私闯民宅这事儿吧?他很快审视了一下自己的想法。没有。他没想。但他好奇。
“我碰上了一点麻烦。我姐姐说你也许有我需要的、解决问题的经验。”
“我们说的具体是什么经验?”
“民宅锁——很普通——还有罗莱克斯警报器。”
“就这些?”他想到了他放在卡车车斗里的工具箱。当然,里面有修水管的工具:电筒,焊接剂,管钳,扳手……但也有其他东西:电线剪,撬棍,多用计量器,还有一把小钢尺,用来……不行。他掐断自己的念头。但为时已晚。他体内有某种东西苏醒了,蠢蠢欲动。
“就这些。”她回答,“小菜一碟。”
“你的姐姐是谁?”
“她叫瑞秋。你不认识她。”
他想了想。“没错。我认识的人里没有叫瑞秋的。”她肯定不是那个小圈子里的人。只有那个圈子(非常小的圈子)里的人才知道他过去的职业。“那,这个叫瑞秋的人怎么这么清楚我的事?”
“我自己也不知道。但她很善于发掘秘密。”
“那,她究竟发掘了我的哪些秘密?”
卡萝琳又点上一支烟,从鼻孔喷出两股烟柱。“她说你对机械很在行,有犯罪前科。还说你犯过超过一百件入室盗窃案。我想她说的是一百十二件。”
一点没错。尽管说的是十五年前的事。突然,他的胃揪了起来。当年他干的事——更糟的是,他当年没干的事——一直在他的意识之上盘旋,从未远离。随着她一番话,这些都降落到他的意识表层,撕扯着他。“我想请你现在就离开。”他轻声说,“拜托。”
他想一个人静静读报。他想远离二十一世纪,钻进帕尔默搜捕行动[美国司法部1919-1920年间将左翼与无政府人士逮捕并逐出美国的行动。]、老罗斯福的白宫和一九二九年世界经济大萧条中避难。
“放松。这对你有好处。”她从地板上推了一样东西过来。他看了一眼桌子底下,发现是个蓝色旅行袋。“瞧瞧里面。”
他拉住提手,拎起袋子,心中已经略微猜到里面的内容。他拉开拉链看了一眼。现金。大捆现金。大多数是五十和一百面值。
——即将刊登于《科幻世界·译文版》2015年6月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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