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同性恋者的自述(五)
(2011-09-28 19:5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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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少年同性恋杂谈 |
文章节选自《报告文学》2000年第2期《我的伤口如嘴唇般张开——对中国同性恋现象的个案采访》,作者张琢真。
五
过了元宵节,玲玲陪我去医院拆石膏,大夫说你的这只手残废了,当时我的手不能做任何意念的动作,边上一个病人和我情况相类似,但只断了一根筋,小手指废了,他说永远握不拢。我想我断了三根筋,且不是三个手指都没用了。
我看看我的手如枯枝般,无血无肉黄黄的,手指伸展不开也团不拢像个鸡爪子似的,我心里难受极了,拆了绷布我仍不走。大夫说可以回去了。我说不告诉我有什么办法恢复我就不走。大夫说为什么?我说我是乐队的,小学六年级开始学电子琴,初二开始弹电吉他,高中参加乐队,进了多少次的演出,这只手对我太重要了,我不能没用这只手。
大夫说,我们这里没用办法,你只有自救。大夫告诉我每天用热水泡,然后扳直再握紧这样做恢复。我坚持下来,成了你现在看见的这模样。但没用知觉。古代有一种酷刑,让犯人或勇士的手下油锅,我现在就比较适合做这种勇士。但已经没用办法弹吉他了。因为这,我将我唯一的一盘演奏带送给了玲玲。我自己都没用保留。
从医院出来后,我漫无目标地在街上逛,我的心里灰极了,觉得特别的孤独。这个世界没用人能理解我,也没有人会理解我。玲玲身边的人都劝她离开我,而我身边的人想江海怎么会这样。她的父母对我更是暴跳如雷。世界如此之大,没有我的立锥之地。
就在我的心这么灰灰地走的时候,突然玲玲出现了,她刚做了头发出来,想给我一个惊喜,从后面轻轻扳了一下我的肩。我一看是她,高兴极了,立即回想到田震的一句歌词,拥抱你,我想流泪。走到街口,我又说了这句话。玲玲说,我没有看见你流泪,但我看见你的心在流泪。她说我会永远记住这句话。
这就是我1996年得年,是我记忆中最惨痛得心情最糟的年。
我曾给玲玲写过一封信,我说我们的爱情是惨不忍睹的是血迹斑斑的。虽然我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的每一分钟都充满快乐,可是我们一离开巢穴,面临社会面临我们的父母我们的同事我们的亲朋好友,我们就无路可逃。但我们又不能永远呆在我们温馨的小屋里,因为我们需要生存。
这是我对玲玲说的话,也是我对1996年的全部记忆。
后来我们的爱情就越来越艰难了。她们家三天两头往我家打电话,要我必须和玲玲断。她的男朋友紧追不舍。我们分手的日子越来越近。
有一天,她在我家,我们做爱后,她躺在我的怀里伤心地哭了。本来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她说江海,亲爱的,你为什么不是男人,你为什么不能做到让我爱你也能让我理直气壮地嫁给你,为什么不能到两全其美。她趴在我的胸前哭泣着。
听了这一席话,我感到我自己的确是个极窝囊极没有本事和能耐的人。我既不能给我心爱的女人一个不受外界干扰的环境有没有办法说服那些反对我们爱情的人。我唯一能做到的就是让她心爱的人能在她的面前。但这也是最没有用的一点。
我对她说,如果你觉得对我太失望了你就跟我分手吧。说完这句话我们都哭了。
那年的七八月,我们分手了,是我们自己决定这样做的。我们努力克服着自己的感情,但还是时不时在一起。
有一天,她的男朋友来我家和我父母做了一次长谈。他对我父母说,江海是个极不正常的人,她诱拐我的女朋友。怎么可以两个女人在一起。你们如果再不管教她,我就要采取行动,我要到她们单位去,搞臭她的名声。同时也要到你们单位去反映你们是怎样教书育人的。
他走后,父母对我说,江海,你要再不改,我们过去所说的话都应验了,你的历史将永远留下一个洗刷不净的污点,我们也将跟着你背黑锅。
我对我父母说,一、我不是一个不正常的人。二、我也不是一个浪子。三、我并没有做错什么。说完后,我又找到那个男人,我也说了三点。一、你要和玲玲结婚,你今后就一定要对她好。二、她如果要跟我在一起,你不得阻止。三、你应该用正当的方式来和我竞争。你现在的方式极无耻,利用她父母的心理忧患社会的压力和我无法改变的弱点来争取她。如果玲玲愿意跟你走,我无怨无悔,如果你这样强迫她,你就不配做男人。你就是个极端卑劣的小人。说完这席话我就走了。
这事之后,玲玲的哥哥又来找我谈过一次。我和玲玲就算正式分手了。一个月我们没有见过面。
一个月后的一天,玲玲突然呼我要和我见一面,我们约在一个酒吧。她告诉我她和那个男人处不好,因为她不爱她。她很痛苦。我们在一起说了许多别后的话,我送她回去。走到楼下,突然那个男人蹿了出来,抓住玲玲的衣领上去就给了她两耳光。当时我走在前面准备帮她开门,回头一看,玲玲坐在地下,脸上都是血。我也不知哪来的劲,冲上去就狠命踢了他两脚。其实我这样做是很傻的,他是体育老师,又1.84米得个,我怎么打得过他。但我要保护我的女朋友,我不怕他。他也做了要和打架的准备,从身后摸出一酷爱砖,“啪”的往我后脑勺砸了一下,我一下就被他拍晕过去了。我听到的最后一句是我女朋友的尖叫“呀!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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