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感之三十：秋

天气凉了起来，水也冰冻了。早晨洗脸，总是害怕。每次把水捧到脸上，都要深深吸一口气。秋日的早晨，虽然是晴天，虽然没有风，却凉嗖嗖。这个季节，天黑得早。吃晚饭时，不开灯已经不行。在农村，饭桌上摆着两三个菜，一家四口分做桌子的四个边，父亲通常做上席——有时做上席的也会是儿子。父亲前面有一盅白干。他喝一口酒，总要咂咂嘴，把眼睛眯成一条线。母亲不说话，只忙着往两个孩子碗里夹菜。爸爸开口了：“你们两个要赛着吃。别老要你妈夹菜！”女儿不满地朝爸爸扮了个鬼脸，妈妈立刻露出了慈祥的笑容。饭后，一切家务活，诸如洗碗、喂猪、打扫，都由母亲和哥哥完成，小妹也会帮忙捉鸡拣蛋。

时间悄悄地从这一家人身边走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夜沉了，寂静的空气中偶尔会混入尖厉的狗叫声。秋夜里有风，有时还会很大。起风的时候，瓦楞上的枯草被刮得呜…呜…作响。风从门缝溜进屋子，把担在箱子上的筛子吹掉在地。筛子落地的声音惊动了一匹老鼠。这讨厌的小东西可机灵了，从刚拴好的玉米吊子上一溜烟就进洞了。

天还没亮，哥哥已经起床了，他开始打水洗脸。妈妈把妹妹从房间里拉出来——她总是懒在床上不起来。妹妹打着哈欠，懒懒地做在镜子前梳头。天蒙蒙亮，兄妹俩已经背着书包上学了。刚要出大门，妈妈从屋里赶出来，说：“小鹃，围上围巾。”

这对兄妹，一高一矮，走在大路上，秋日的雾气包围着他们，那脚步是那么坚定。

爸爸也起床了。照例，他拿过烟筒，靠在墙边使劲地吸。十几年来，他总是一起床就吸烟，从没有间断过。是啊，这是他唯一的喜好！也许，他能从这里得到生活的意义。吸完烟，他把烟筒放在一边，关上大门，就下地了。爸爸起床后是不洗脸的——他要从地里回来才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