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票号的机遇:太平天国与八国联军
19世纪中期,太平天国革了清朝半条命,也差点要了山西票号的命。
山西票号命脉在于南北贸易、银钱汇兑,洪秀全在江南闹天国,长江以南不在是清廷的统治范围,南北生意是没法做了。山西票号长江流域分号纷纷撤回,1853年2月,山西票号竟然连北京的分号都关门回山西老家了。
就在山西票号形势危机的时候,来了一笔大买卖。
清朝地方缴纳中央的税款叫做“京饷”,北京发往地方的叫做“协饷”,京饷、协饷要以现银运输。60年代,清廷与天国决战,捻军又江苏、安徽、两湖等地挑起战端,运现银,等于让上人在路上黑。咸丰十一年(1861年)各地应解赴北京700万两白银,到了八月才弄来100万两。
咸丰皇帝奕宁一着急,死了。
同治元年(1862)年,户部只得下令各地督抚“觅殷实银号设法汇兑”;1865年协饷也开始改为汇兑。
没有太平天国,山西票号不太可能拉到这么大一笔业务。
可是,朝廷这笔买卖不好做。
山西票号弄到了这笔生意,朝廷很多大员不爽,毕竟现银变成纸片了。不过他们没有意识到,之所以朝廷能够用纸张忽悠子民,是因为朝廷有暴力工具;如果票号敢忽悠官府,不用他们动手,商号就直接把票号灭了。
山西票号不忽悠朝廷,朝廷就开始忽悠山西票号。
具体的说,就是督抚从票号借钱。
经营京饷、协饷后,山西票号获得了一笔巨大的流动资金,这极大提升了山西票号信誉。朝廷的钱都要靠它汇兑,一般商号还怕什么,如同当代中国人相信中国工商银行绝对不会赖储户存款,这是一个道理。
不过,京饷是有规定的,不能拖欠,到时候必须送来。
每次缴款的时候,督抚都东挪西凑,兵荒马乱好多年了,哪有那么多税收。皇命不可违,但票号可违,所以当缴款不及的时候,地方督抚就开始找票号垫资,实际上就是让票号对地方政府贷款。
问题是,地方督抚经常缺钱,而且缺很多,比如,军费。地方政府信贷,历来就是开了头,刹不住车。
1864~1903年山西票号为广东省上缴京饷垫付的数量、比重,连年上升,最后竟然到了50%左右。而且票号对地方督抚的垫付远远不止京饷,比如,还有洋务企业的工资。
19世纪90年代末,闹义和团,山西票号迎来了第二次机遇,可惜瞬乎之间,票号并没有抓住。
票号的掌柜都是山西富商,总号都在山西老家,掌柜深知这帮大师兄、二师兄法术不咋地,抢劫是强项。义和团起事之初山西票号就让北京、山东、河北分号做了应对措施,把银子早早转移(及早收揽,设法趋避)。
庚子之乱,对山西票号只是肢体之伤,而非心腹之患。
相反,这对山西票号却是一个机遇。北京的老太后被八国联军赶到西安,不过太后给自己起了个好听的代词“西狩”。一堆富户也跟着跑,山西票号的生意又来了,1900年后山西票号的势力范围扩大到西北地区,基本形成了全国性汇兑网络。
传说,叶赫纳拉路过山西的时候,曾经向山西富户借钱,这兵荒马乱的,您都被洋鬼子赶到山西了,包不准明天就被洋鬼子弄回北京砍头了(最初,八国联军所列庚子祸首第一个就是叶赫那拉)。
谁敢借,山西票号敢。那个时候,山西票号几乎等于中央银行。
叶赫纳拉的行宫确实曾设在山西祁县,而且,1904年组建户部银行的时候,户部曾邀请部分山西票号参股,可惜山西票号无人响应。
山西票号错失了最后一次良机。
从山西票号的客户群,可以清晰的看它的信任半径其实很短,初创时期山西票号的汇兑者是商人。战乱使得商业衰退,票号就把放款方向转向中央政府,票号认为,中央政府是绝对可以信任。
本身就狭小的信任半径,一旦被朝廷纳入财政体制,就改变了轨迹,从商业信誉改为政府信誉。
清朝政府的信誉,等于没信誉。
祸根就此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