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原创）已发表        

                        一

桃花沟并不是因为桃花多而得名，只因为这条山沟是朝阳沟，到了春天，山沟里的桃花开得最早。桃花沟里有个小村庄，村子里只有七八户人家。村子也说不上闭塞，离县城只有二十五里路。就因为这二十五里路，柏油路距村子十里多一点就成了土路。路上每天都有出山进山的车辆通过，村子早已通了电。桃花沟的二成有三十多岁，他是九三年从山东老家孤身一人来投奔大伯的。他本来是独子，爹早死妈早改嫁，是奶奶把他养大的，只是命运没有让他走上正道，说实在话那人间正道并不是谁想走就能走的，被迫走上正道的也大有人在，而被迫走上邪路的人就更多了。十七岁那年成子当兵了，不到两年他就被部队作为劣等兵淘汰回家。在家乡混了七年光景，奶奶死了。于是，他就来到陕西找伯父。伯父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光棍，在山里做了三十多年的护林员，好酒，住着一个黑乎乎的破窑洞。

桃花沟是青石板沟，土地薄，薄薄的土地上只能种些耐旱耐涝的粮食，村民勉强维持生计。八十年代政策开放，政府号召农民多种经营，村民开始家家种葵花，到了秋后收获了可以卖点钱。后来，乡上给桃花沟村派住一个蹲点干部，那下乡干部教导村民种烤烟。第一年种烟的村民最多的一家收入上万元钱。于是，桃花沟村的土地几乎都种上烟叶了，有两个村民还学会了育苗炉烤。好景不长，在村民种植烟草发疯的时候，烟叶价格明显低了，收购站在烟色和烟叶质量上压价。有些人就把烤烟放着不卖，妄想等待价格忽然涨起来。这一年的冬天村子有的人家过年连买一袋面粉的钱都没有了。一下子富起来的人又一下子穷了，那已经膨胀的急想发家致富的心思只有转向二成。在人们种烤烟致富时，二成他走了另外一条致富路。通过伯父他认识了些林业上做木材生意的人，开始，他只是帮忙跑跑腿， 喝点小酒，混口饭吃，后来，他自然就做起木材生意。从林场买木料到山外卖，他总觉得这样利润太薄。于是，他和几个胆子大的山民合伙，雇人进山伐木再雇人用车偷偷拉过木材检查站，把木材倒卖给已经等在路口的山外来的木材贩子，这么容易就把钱挣回来了，用二成的话说这是地上捡钱的事。当然，他早已拿钱买通了检查站的林警，因此一路顺风不用担风险。挣了钱的二成花钱大方，花钱大方的他就结交了许多山里山外的生意方面的朋友，还和林业警察称兄道弟。这时候，桃花沟附近几个村子最有钱的人是二成，如果是谁家有了困难向他借钱，或多或少他都没有让借钱的人空手离去，被帮扶过的人都说二成是个大好人。听见别人感激地话语，他也觉得自己像个救苦救难的大侠客，他认为总是被牵着鼻子生活那是不行的，土地上挖元宝？你就是把地球挖通个大洞，富不了你也富不了他。

九三年冬天，二成的伯父死了。他厚葬了伯父。

发了财的二成出了桃花沟看上去很平常一个山民，一点也不像腰缠万贯的有钱男人。在村子里甚至还住着伯父留下的破窑洞，衣着还没有村里几个不太有钱的男人穿的光鲜。他的窑洞前停放着三辆四轮拖拉机，他自己为了方便还买了一辆红色摩托车。不过，那辆摩托车也总是灰头土脸的，像它的主人一样邋遢。村里的婶子们对二成说：“二成啊！该成家有个女人管你啦！”

还没有成家的二成，说自己一定要找个最漂亮的女人。在他心里最漂亮的女人在哪里呢？距桃花沟五里有个村子，这个小村和桃花沟统属一个行政村。这个村里有个搞木材加工厂的男人，这些年和二成做过不少木材交易。这个男人的老婆是四川女人，这个女人有个十六岁的妹妹，长得如花似玉，说话声音娇滴滴的。二成看见那小女子就动了凡心，像做买卖一样甩出大把钱，农村里的任何习俗仪式也没有，把那十六岁的四川小女子带回破窑洞睡了一觉，，就成了夫妻了。新婚妻子真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第二天就和丈夫吵着自己在四川学没上完，要他送自己进城念书。二成听了笑得停不下来。没有办法，他哄娃娃似的用摩托车带她进城玩了两天，给小媳妇买了好看的衣服，那些衣服的时髦程度是不能穿去学校的。然后，又向妻子许愿：“两年内一定让你住县城里最好的楼房！”哄得开心小媳妇就不提上学念书的事情了，因为她知道男人是不可能让自己念什么书的了。两年后，他们并没有搬出桃花沟村，小媳妇给二成生了个女儿。女儿落地时，桃花沟的绿草才钻出地面一个绿尖尖儿，刚刚才是春天。二成摆了满月酒招待来祝贺的人们。

不知怎的，这一年二成的木材生意不顺利，因为林业上用得着的人调走的调走，换岗的换岗。开春第一趟原木就被林业派出所连车带木料都没收了，司机还坐了禁闭。最终司机虽然没有被判刑，但罚款这一关是躲不过的。紧接着，林业开始封山造林，严禁采伐。二成没有想过自己会赔，挣了钱又不积厚，只想着这一辈子就靠山吃山了。为了给雇佣的工人发工钱，一时弄得他东跑西窜借钱。雇来开四轮车的那个最年轻的小伙没事干，每日里除了吃饭睡觉，来了精神便是和小媳妇打情骂俏，二成不在他大着胆子摸婴儿含在嘴里的丰满白嫩的奶子。并且还非要尝一口奶水是什么滋味。小媳妇骂他是二百五。小伙子叫着小媳妇的名字：“英子！英子！你是我亲妈行不行？我妈生我那年头发都白完了，那老奶像个皱布袋又没有奶水。我其实没有吃过人奶，你就让我尝一口。”

小媳妇抱了女儿躲开他的纠缠。小伙子在身后哈哈大笑，嘴里还说：“看把你小气的样子!”

等了几个月，林业检查的越来越严，二成的投机生意更不好做了。山里男人正经应该下力干那养家糊口的庄稼活儿，可是他最怕干农活，关键是他根本就没有苦，自己的几亩山地都是小媳妇和那个小伙子播种锄草的。四轮拖拉机卖得只剩一辆，雇佣的工人也就剩下这个小伙子，实在没事可干，二成也在河滩筛些石子送往城里的建筑工地，卖石子利润又不大，一个月只能干十几天。闲着的时候，他就去村边工兵连的库房里和那个自愿兵鬼混，老兵于是三更半夜把废旧机器上值钱的零件拆下来让二成当废品卖。二成天不亮就把废品倒卖给县城的废品收购站。然后两个人把钱就地平分。那个自愿兵常来二成家里吃饭和小媳妇说话。自愿兵长得白白净净，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小媳妇就喜欢这样的男人，她看自愿兵的眼神火辣辣的。当兵的还给小媳妇买了洗头膏和润肤霜。这可气坏了那个小伙子，小伙子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

自愿兵看守的废铜烂铁让二成卖了一年也没有卖完，一年里只捣腾三分之一就赚钱四五万元——，这油水真是不小哩！

部队领导终于发现库房里少了许多东西，调走那个自愿兵，换来三个新兵。新兵看管得很严紧，也不与附近的老百姓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