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过两个孩子我不认为自然分娩有多痛苦，人们的恐惧都来源于电视和电影里被重复了无数次的分娩镜头。那些导演分明都是男的，既没生过孩子也没见过生孩子，多半只见过杀猪。我个人认为牙疼才是最难以忍受的痛，更是无法自拔之痛，要不怎么说“牙痛不是病，疼死无人问”。

        牙痛要比其他身体的疼痛多一重痛苦，因为当你被折磨得头崩脑裂、眼冒金星时，在别人眼里你却好人一个，得不到大家的关心。如果你因为牙痛而缺席一个会议、会面或饭局时，没有人会原谅你。

        任何时候有此痛都不比在这金秋更难以忍受，谁让时令当红的招牌美食正是那壳青腹白、腿长挺拔、金爪上带有防伪戒指的阳澄湖大闸蟹。眼睁睁地看着一桌人三下五除二地将那堆在盘中红彤彤雄赳赳气昂昂的螃蟹拆个支离破碎，那时何止是牙痛，简直连太阳穴都要爆炸了。

       不过牙痛是可以避免的，像我最近这次自找的纯粹没必要。我其实特别在意自己的牙，小时候整形时拔掉了六颗，后又将四颗智齿通通干掉，现在我等于比常人少了近三分之一的牙齿，再不珍惜就更少了。前些日子去洗牙，美丽的女牙医猛夸我牙齿保护得比同龄人好，说我思想意识好，每天用牙线清理牙，定期去洗牙并且接受检查。洗牙很快结束了，医生长睫毛下的大眼睛扑闪了几下，端着我的脸又把我的牙仔细端详一遍，坚定却温婉地跟我说：“可惜呀，你的牙不够白，不过那个年代出生的人都这样，你应该做个冷光美白，别人我都不主动劝他们，但你不一样，你的牙质特别好，做冷光美白效果会特别显著！”我问她能白多少，她说昨天刚做了一个，人家牙齿质地远远赶不上我，可也白了好几度，马上换了一个人似的！

        听完她的介绍我认为这冷光美白真好，虽然做的时候是有点儿难受，但那不会超过洗牙；之后的不适程度呢，就比洗牙后稍稍再不舒服一点儿；最大的挑战反而是事后三天不能吃喝有颜色的东西！在“能变得更美丽”的虚荣心驱使下我自然乖乖就范。凭良心说冷光美白其过程不是不能忍受，疼痛也不是很难熬。搞完以后医生护士拿着镜子比着她们手中的色卡一看，的确牙比之前白了好几个格儿，可奇怪的是当撤走色卡后我怎样也看不出我那嘴牙与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医生说那是因为刚做完，过两天还会更白……

       走出诊所感觉疼痛与普通洗牙后的“稍有不适”有着天壤之别，但想想既然是暂时的，就忍一忍吧！诊所赠送的止疼药让我头一天喝完牛奶吃了两片白面包就昏睡到了第二天。第二天吃早饭时喝完牛奶，面包就无法咬了，想想上午还有一个活动赶紧吞下一颗止疼药出了门。那个活动是在户外的，轮到我发言了，一开口被凉风一吹那牙就痛得直钻心。三天后止疼药全吃完了，全体牙齿正式一起发难，我到牙科诊所想去再咨询一下。刚进门就看到美丽的女医生的背影，她正在温婉地向一位年龄与我相仿的女士介绍：“别的人我都不主动劝他们，但你不一样……”我决定不走进去了，出门那一霎那忘了闭嘴，一阵小凉风让我的“白牙”又接受了一次考验。

       至今三个多月过去了，除了我自己，没有一个人留意到我的牙有任何变化。只是身边人看到我对着最爱的大闸蟹竟然变得如此矜持时怀疑我神经出了问题。最近我已放弃向人龇着牙挤出那美国式笑容，不再妄想有细心人看到那色卡上八度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