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进一场雪里的乡村年味儿

                          文/赤道蚂蚁

这个冬天，天气一向都是不好不坏的样子，大多的时候总是上午半阴着，隐隐约约能够看到太阳，温度却出奇的低，到了晚上，空气里似乎充满着水分子，让人总以为沉闷的空气中夹杂着微小的尘埃，无时无刻都在悬浮、流动、飘忽不定……

    悠长的午后时光里，独自一人走在通往山林的这一段小路上，我像是一个没有了时间概念的老人，之于任何一段静止的时光，我总是会突然想起岁月静好、现世安稳等这类意象来。这个冬天终于走到了末尾，关于一场雪的渴望，竟然在一缕缕清风中就这般被带进了梦幻阳春。

    蛰伏于漫长的冬天里，博客荒芜了很久，这些毫无声色的日子如同久置的工笔，在岁月的角落里蒙了厚厚的尘，季节的迁徙唯有在年尾这个节点上才突然使人感觉到格外的惶恐，站在足以俯视半个城市的高岗上，我想起了久远的村庄，那个每年岁尾都有雪花相伴的年代。  

    乡村的年总是和雪花结伴而来的，簌簌的节奏是飘扬在童年上空最优雅的旋律，“年味儿”就是这样被揉进漫天飞扬的喜气里去的。在落了一夜大雪之后，乡村的早晨变得寂静起来，田野、房屋、草垛和树木竟然统统都变了模样，整个村庄都被覆盖在皑皑白雪下面，映入眼帘的简直就是一个美轮美奂的童话世界，一场被赋予了喜气的雪就那样给村庄披上了一件美丽的外衣，顷刻间让一切变得熟悉又陌生起来。

    雪后的太阳就像施了魔法，辽远的天穹之下被反射出一片耀眼的白光，刺目惊心的白，直叫人心头一片火亮。那些挂在枝桠上的雪花，沿着一条条极不规则的暗色轮廓描绘着各种形状，有时忽然间就断裂下来，形成了一个个漂亮的豁口，还有一些雪花还没来得及落下，就已经化成了亮晶晶的冰针，抬眼望去，到处都是一派奇异的精灵世界。

徘回于乡村的时光似乎特别眷顾那里的草木生灵，尤其是飘雪的时候，从一方无人问津的荒野前行，然后再懒洋洋地游弋，时常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时光是静止不动的，如若不然，为什么一直都无法走出这片素淡的海洋？村子里传来一两声鸡鸣犬吠，浩淼的空中终于引发了一些旋律，继而很快便有休止了下来，烟囱里冒起缕缕白烟，升腾起来了分明就是一幅幅绝美的诗情画意。

空旷的山路上铺着厚厚的白雪，踩在上面耳边就会响起“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声音里带着只有在乡村里才会有的旋律和节奏，在无尽的山路上撒下脚印或是车辙。村里人的年货就是从这条路上运回来的，简单却也不失喜庆，此时的乡村是不允许家里短缺东西的，每家每户都必须“应有尽有”，因为只有这样，来年才会丰衣足食。

乡村的年被庄稼人的鸡鸭鱼肉和小孩子的衣服鞋帽堆砌成厚实的温暖壁垒，阻隔着瑟瑟寒冬最冷冽的寒风，大红的福字和大红的灯笼把乡村装点成为童话里的场景，使得整个山村显得分外妖娆，穿上新衣的孩子们变成新年的信使，他们欢天喜地的在雪地里撒着欢儿，堆雪人，打雪仗，放鞭炮……将一个全新的时光节点盛情点燃，听着一声声清脆的炸响，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欢乐和幸福。

在时光的一隅，我依然怀念着许多年前在一场“雪年”里追逐幸福的感觉，那时的幸福只是一身崭新的新衣，从大年初一的清晨开始，一直延绵到很久很远，无处不在的年味儿从各个角落里弥散开来，填满了我的整个童年。而今，这个时空里，没有雪花的陪伴，岁末的清寒自雾霾深处跌撞而来，在过年这个章节上，我仍旧是一个行走于苍茫人间的旅人，油印或是制版而来的春联陈列在大街小巷随意散落的摊点上，目之所及竟也能觉察到年的讯息，只是，因为忙碌，我却无法在一方喜庆红里读出久违的年味儿，我唯有一次次透过记忆的印痕去找寻当初自己过年时的样子。

年，是游子心头的落雪，因为那里有一个美丽的村庄，那里就是家。回家过年的人们不得不在各方神器的炮轰下施展着抢票绝技，春运是末班车，赶上了就能“回家过年”，赶不上就“过年不能回家”。

在遇尘的博客上看到过“睡雪”这个词，突然感觉原来两个字如此组合起来，竟然会构成一个很有禅意的词汇，那些遥远的年的味道，不正是睡进时光深处的一场雪里了吗？乡村的年味儿隔着无限绵长的时光再次传来的时候，最遗憾的事情不是没有迎来一场落雪，而是我们已经离开了乡村太久太久，当我们也睡进记忆中的一场雪里绞尽脑汁力求能够营造出落雪之于村庄，过年之于落雪的一些意象的时候，我们又该跑到哪里去找寻那些两两相宜的，寻常而又极致的人间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