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长篇小说节选】第九颗星辰（第36章）
(2013-10-07 12:2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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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晓欧和其他的几个同伴一起参加了华阳的葬礼，教育局的各科室人员悉数到场。 按照当地习俗，34岁的华阳是不能下葬到家族墓园的，身为华阳叔叔的华启明特地请来了T县最有名望的“半仙儿”为他选了一块风水很好而且价格不菲的山坡地，一口具有象征意义的“拦门堰”自然是不可少，只是所谓的“无根靠山”实在难找，鸣炮破土那天，有人看见华启明偷偷地跑到另一处山洼里嚎啕大哭，一直到天煞黑的时候，他才跟随着打井的人流一起下山。第二天凌晨，趁着华家小辈们在给华阳棺材里装点衣服旧物的时候，华启明偷偷地把那张聘书塞到了华阳的左手边，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 华阳的葬礼结束后，一切似乎又恢复了平静，狄晓欧决定找人带着去看看华阳的住处。 第二天上午，华阳的表弟常旭骑摩托车带着狄晓欧沿着盘山公路上山，在一个岔路口，他们碰见了前来接应的老校长，见到这位说话客气办事认真的老人，狄晓欧的心里一下子亮堂了好多，“我们山里的小路岔道多，前边坡陡路滑骑不动车，现在只有步行上山了，不熟悉的话，很容易迷路，要是走错了，一整天也走不出来。”老校长一边帮助停好车子，一边对狄晓欧说。 他们三个人顺着弯弯曲曲的山路走了大约两个多小时，终于在正午时分到达山顶。老校长走在前面在一棵松树下停住了脚步，待狄晓欧和常旭两个人赶上来喘够了气，他才用手指着不远处说：“喏，华阳就住在那儿……”。狄晓欧顺着老校长手指的方向望去，一间矮小的草屋孤单地出现在葱葱郁郁的山林，死一般的沉寂，山风拂过，层层叠叠的树叶遮遮掩掩，那一片坡地也随之若隐若现。
门竟然没有上锁，只是轻轻地一推，就打开了。屋子里和想象的一样，除了昏暗就是潮霉，狄晓欧本能地闭上眼，过了几秒再睁开，才慢慢适应过来。这间屋子面积不算小，只是由于物品太少的缘故，显得空空荡荡的，一张简单的木床上，整洁的被褥沉沉地睡着了，一觉不醒的样子，左侧墙角上的灶台摆着一些简单的炊具，那一堆捆好的木柴，也是很久没有动过的样子，空空冷冷的，很难再让人联想到烟火曾经在这里存在过。 这间屋子和外边的山林一样，都是死亡一般的安静。狄晓欧在这间屋子里仿佛能够听见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狄晓欧走近床边，乳白色的床单，在土灰墙壁的映衬下愈发苍凉，他深吸了一口气，拿起了床头的一个文件盒子，很厚，很沉。 一沓白纸横陈着，显然被遗忘了很久，扉页上工工整整的两个字，此刻竟然会把人刺得生疼——沉沦。 这些应该就是华阳曾经在电话里提到的那部小说的初稿，狄晓欧拿着盒子，缓缓坐下。他知道，这些文字迟早会被自己用心品读的，不管里边记载着什么，他一直都是华阳最真实的倾听者，只是，此刻他的双手颤抖着，再也没有力气往下翻开。眼前的这个盒子分明就是传说中的魔盒，若是打开它，里边又会释放出些什么，是惊喜，还是绝望，是光明，还是黑暗，是天使，还是恶魔…… 《沉沦》，是华阳遗留给大家的最后一份礼物，他要告诉大家的也大家想要知道的，只是，如今当他真真正正地以白纸黑字的形式袒露而出的时候，竟然会让人如此地不忍触碰。 狄晓欧抬起头，看着门外辽远的群山，一行清泪夺眶而出。 一阵山风破门而入，屋子里凡是能够摇摆的东西通盘动荡了一下，狄晓欧轻轻地翻开了书稿：当一个人的生命以存在的形式成为了事实，再想回到母体的本源，只能是一个无比幼稚的幻想。一个人的活法可以有千万种，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是在追寻着一种更适合自己的活法而已，遗憾的是，有好多人一直到死去了还是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活法；一个人的死法也有很多种，山林中的枯藤，沟边的石头，还有悬崖，水潭，甚至空气都能成为凶器，只是无论如何，死亡都将是一个无趣的结尾，我的死法与我而言是个大命题，我要自己选择…… 狄晓欧走出屋子，然后把门轻轻关上，又走进了屋后的一片山林，他突然感觉到华阳原来一直都生活在一个困境里，他就像一个迷路的人，走得越久，距离现实就越远。
狄晓欧终于明白了那天华阳在教育局人事科的反常举动，冥冥之中，华阳一直都在那些可循的法则里固执地挣扎着，无论是招聘考试，还是托关系打圆场，华阳是窥探到一些东西的。如果没有，他又为什么能够未卜先知，揭穿迷雾？他在一个月前的所有失控表现，不过是像堂吉诃德一样，他希望活在自己想象的世界里，即便无法自拔，他一直都愿意这样。
甄贵昌当初在招聘考试中做了手脚，堂而皇之地将自己女儿安排进了T县规模最大的一所实验中学，那个位置原本是华阳的，可是按照教育局的说法，“你华阳就是没考上。”华阳唯有认命，他的明天属于山林，即便真相就在眼前，当一个漩涡卷动着黑色的树叶自季节的深处销声匿迹，华阳和其他八个人一样，同样都得波澜不惊地生活着。
而华阳最后却还是放弃了，当他发现是自己的叔叔华启明和甄贵昌一起篡改了自己的聘书，他还是决定扔掉了属于自己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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