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在玻璃之城里的暗夜精灵

                                               文/赤道蚂蚁

在我上中学的时候，学校因为临时改建，我们的男生宿舍被临时安排在附近村庄的一处单门独户的平房里。每到夜晚就寝的时候，这个被山野包围着院落就一片漆黑，山村一直就那样寂静，除了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耳朵边就只剩下了周围悉悉索索的响动，夜里出门上厕所一直都是件可怕的事情，尽管总是结伴和附近床铺的伙伴一起，被举着的手电筒里发出的光还是能把我们的身影映衬得很是清晰，夜风不合时宜的吹着，那些风吹草动是黑夜里的妖孽，每每响起一阵，都会把人吓得脊背一阵发凉。

很快，就入秋了。山野也越来越消瘦，那些树木的暗影渐渐消逝，周遭很空旷，以至于使人在黑夜里更不敢出门了。附近的村民在厕所的墙头上安装了一盏路灯，是那种用简易材料做成的“小手工”，一只大铁碗，下面接了一个灯泡而已。夜里，伙伴们上厕所就按下开关，那些黄橙橙的灯光洒在旷远的地面上，刺眼的亮光竟然使得村子越发的寂寞，看着那些亮光，心里就少了很多惧怕。

那些记忆中的亮光一直就那么悬挂着，直到后来好多年，在暗夜里，我都一直怀念仅仅只照得半个院落的灯光。

再后来，我的家搬到了城区中心位置的一个小区里，那里到处都是被商家们装饰得很精致的店铺，到了夜晚，就算不打开房间里的电灯，屋子里也能有光线，或许是受到了对面楼上灯光影响，我的房间里一直都显得灰蒙蒙的，不过，还是打开自己房间的灯吧，毕竟，夜晚没有灯光是件很遗憾的事情。可是，夜深的时候，要是一直遭受附近光线的干扰就不好了了，因此，为了能使自己安稳地睡个好觉，我不得不在卧室的玻璃窗上安装了厚厚的窗帘，以此来阻挡有些入侵的光线。

事实上，我的心里一直都喜欢着夜晚来自别处的灯光，只要不是自家屋子里的，我都感觉到很温暖，或许是受了中学时代的影响，我总是习惯在熄灯睡下后，毫无目的地睁着双眼，一遍遍看着那些从帘布与窗框之间的缝隙里悄悄钻进来的光线，那些光竟然像梦幻一样可爱，尤其是孤独的时候，困在漆黑的房间里，一直都是那些光亮给了我温暖和安慰，是那些永远都捉摸不到的光线陪着我，和我一起度过了一个个清冷的夜晚时光。

很多的时候，我总是失眠，闭着眼睛，心里却异常清醒，突然之间就能感觉到眼皮上骤然间暗了下来，就像是有人出其不意地蒙上了我的窗户，睁开眼睛的刹那，周遭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身边只剩下了黑暗。对面楼房的灯熄灭了，在另一扇窗子后面，灯的主人就这样睡去了吧，仅仅就是在那一刻，我却更加怀念那些被我用窗帘遮挡的光亮，那些起初还丰腴着的光，竟然就这样泯灭了，我有些淡淡的失落，甚至还有半点的愤怒。

我承认，我一直都是一个害怕孤独的人，从小到大，一直都不习惯被困在狭窄的空间里，我的内心里，一直都有一座玻璃之城，那些被灯光包围着的感觉，时常提醒着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好多人和我在一起。于是，我就成了暗夜里的精灵，只是刹那间，就会获得某种程度的平静和安慰。

三年前，在北京，我蜗居在燕莎附近的一间出租房里。那时，我爱上了文字，我喜欢在寂静的夜里，就着微亮的电脑屏幕，抒发一些感触，幸福的，痛苦的，甜蜜的，忧伤的。这是一座比我家乡要大出好多倍的城市，没一个夜晚，不管你的心情怎样，用以容身的这间屋子外边，都是数以万计的发光的窗户，那些斑斓的光线悄然间从四周一齐而来，钻到我的眼睛里，那是一种凌乱的温暖，冷冷的，有些痛。起初，刚入夜的时候，整个城市都是灯火通明，还能看到窗子里晃动的影子，那该是主任走动，或者是电视画面闪烁的跳动，我的目光就这样游走在一片喧嚣之中。夜色浓下来，眼前的方格逐个暗下来，有些只留下了恒定的光明，不闪动，也不静止，就那么一直亮着，想象背后尽是温暖。我就是喜欢上这样的窗户的，我一直都在想象那些窗户后的主人们该是何等的惬意，或许一家人相互讲述着故事，就忘记了关灯。长明灯，多么幸福的含义。尽管，这只是一个游荡在这个城市的外来人，对于别人相互都是陌生的、未知的，也是永远不会交集的，但是，因为一些；亮光，我还是会喜欢上这里。

我的玻璃之城里，永远都住着我自己，那些会发光的窗子，一直都锁着温暖的想象。或许，在在这个嘈杂的城市里寻，有些凝望才是最可贵的安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