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帝庙朝圣
文/谢旭国
这座山,山势嵯峨,铺锦叠翠,山中飞鸟参差,鹿鸣呦呦;这片盐湖,盐泽万民,堪称中条山下一池雪;这块沃土,阡陌纵横,钟灵毓秀,孕育灿若星河的仁人志士。临山绕湖,一组庞大的古建筑在林木的葳蕤之中,巍然屹立。
这里,就是武庙之祖——解州关帝庙。
当文明驶入高速的快车道,人们不免逡巡寻觅,顾盼流连。瞩望那些悠远深邃的岁月,那些军马远逝、旌旗零落后早已宁静的角落,以便让飘浮的心灵端坐:去守望,去聆听,去穿越时间的隧道,感悟历史的启示。而解州关帝庙,恰恰是一段具有鲜活生命的历史,一座弘扬忠义仁勇的圣殿,一介之士及君及圣的见证。
朝圣,就是拜谒自己的先辈,打探尘封的历史,谛听故人那声裂帛穿云的乡音。
广场宽宏,古朴典雅的庙墙不掩殿堂的飞檐斗拱,碧色琉璃。随着游人,我次第而进。入门,一弯虹桥卧波。我盘桓桥上,眼下一池绿水缓缓流淌。晨风乍寒,几只大鹅摇曳湖上,面喙相亲,说着悄声的话儿。偶地轻划翅羽,撩起滴水残星,溅跳在碧水的纹波上,叮咚,叮咚。冬阳渐暖,赤面凤眼,长髯飘逸的圣容于我一闪而过。仁君护佑,万物洵和,朝圣的心情,变得紧切起来。
过结义坊,入前庭,穿端门,绕雉门而入,是一方宽敞的戏台,以于出将入相,“演古”、“证今”。行至午门,是一座单檐庑殿的厅式建筑。周围石栏廻护,栏板两面浮雕多种图案和人物,古朴雅致,相映成趣。渐过午门,经“山海钟灵”坊、御书楼,便是关帝庙的主体建筑崇宁殿。此殿源因北宋崇宁三年宋徽宗追封关公为“崇宁真君”而得名。殿前苍松翠柏,郁郁葱葱,铁杆旌旗飘摇,华表左右相对;中置焚表塔两座,氤氲青烟,缭绕而出,有如蕴藏着一种摄魂的力量萦绕着一阙神秘的音韵……我,若有所失。月台宽敞,勾栏曲折。重檐歇山式琉璃殿顶,檐下施双昂五彩斗拱,额枋雕刻富丽堂皇。殿周的石柱回廊上雕有蟠龙,姿态各异,须眉毕张。抚摸着这些蟠龙,便触及历史残留在它们身上的斑驳:这些蟠龙,奋尾翘首,是否在默诵着东汉末年古雅的悲歌?
大殿明间上悬着一匾乾隆帝手书的“神勇”二字,铁画金钩,凛威内敛,不由使人肃然起敬。
出崇宁殿,入后宫南门,就进入寝宫。过花圃,是“气肃千秋”坊,东侧有印楼,置放着“汉寿亭侯”印,西侧是刀楼,陈列着青龙偃月刀。
印,已陈腐老旧。不知当年关侯“挂印封金”那刻,它悬置堂上,是否惊疑过名利的魅力,避闪于真情的光芒?
“新恩虽厚,旧义难忘”。
不忘故主,来去明白,财贿不动其心,爵禄不移其志,真大丈夫也!护持着俩嫂车仗,追风赤兔按辔徐行。月移星稀,前途茫茫,桃园结义的歌声掠过大地的苍凉和寂静。
刀,已失锋。英魂随故主,但由人凭吊。回望当年戎马关山,“关公奋然上马,倒提青龙刀,凤目圆睁,蚕眉直竖,直冲彼阵。河北军如波开浪裂,关公径奔颜良……”
青龙刀舔血无数,只为打下一个偌大的江山?戈林枪雨,河东卤盐浸润的浓血濡染了关公的征衣。一生奋伟,当时岂为后世及君及圣,令名永存?我独疑惑。
春秋楼,掩映在参天古树之间,大气磅礴。上下两层回廊勾栏相依,供游人凭栏远眺。檐下木雕龙凤、祥云、花鸟、人物等图案,剔透有致。重楼之上,神龛暖阁的板壁上刻写着全部《春秋》。龛阁正中,有关羽侧身夜观《春秋》像,神情专注。无帝王之肃穆,具文雅之气质;无神、圣之飘渺,备常人之平和。去了凡俗的粉饰,还了关公的本真:至情至义,弘雅有信;耿介拔俗,潇洒出尘。读《春秋》,行大义,河东之士谱写了一曲传唱千古的盛歌。凝视良久,我轻声一叹。故人,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我突然有了转去结义坊的心念,去领略当年对酒当歌的烈烈雄风,感悟桃园结义的浓浓深情。
冬天,结义坊的桃树正在孕育来年盛开的桃花。坊内塑制的桃树枝叶扶疏,粉蕊吐艳。刘关张的蜡像,惟妙惟肖,纤毫毕现。三人无语无声,炯炯的目光相互对视。那是如何知己般的眼睛?真挚而又深情。我,怦然心动。史载,三人“同席而坐,同簋而食,同床而卧,无所简择”。
如果能够一直这样,该有多好。
建安二十四年冬,关公败走麦城。兄弟焚心,飞遇害阆中,帝殁白帝城,独留山河空对月。这绝非偶然,刘备曾说:“夫济大事者,必以人为本。今人归吾,吾何忍弃去”!兄弟相继而去,携手黄泉。正如《左氏春秋》所言:“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
万古长空,一朝风月。“桃园结义”的故事,情撼天地。岁月,或许敌得过沧海桑田,却难抵世道人心和相濡以沫的真情。
爱人,人恒爱之。深深一拜,我的身后,朝圣的人们络绎不绝。
(作者系山西青年作家,武汉新作家创编院签约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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