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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的诞生(散文)

(2010-10-11 14:20: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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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博特荐作品

分类: 散文

 

太阳的诞生

文/王维洲

  

    东海以西的大陆睡着。到处有鼾甜,有梦香,城市的街道有疲倦的灯,却没有行人,没有汽车,连光里的飞虫都歇息去了。而我在东海一艘夜行的轮船上,穿行在无边的黑暗里,期待即将到来的黎明。

    想那片大陆上蛙鸣、渔火、林暗、露浓的大江,正穿山越野地伸展它蔓延的欣长。终于挤出众山的狭窄,舒展着“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的瑰丽躯体。此时倘有一叶扁舟,溯水行船在两岸城乡的腹地,当有很动人的夜景。那不愧是我们祖辈居住的地方,什么时候想起来什么时候就有一种想唱一嗓子的心情,伴着狗吠,虫鸣,远岸隐约的夜班机器声。

    但我仍在东海的无边里,黑暗里,连一星磷光、一星火柴光都看不见的无际中,期盼着日出的辉煌。日出啊,是长夜里人人忍耐的终点,是沉进黑暗的心唯一的期待。更哪堪,此时我们是在什么地方啊——无边大海上一艘浪头里挣扎的孤船。我们没有翅膀逃向迷茫的空中,没有长鳍潜身到安宁的珊瑚丛里,没有遁术潜回到家乡的路口,我们飘浮在四面无依随时可以沉下去的水面,上下左右和心里都写着两个无形的黑字:孤独!尽管有人这样说:日出未必就可喜,日落未必就可悲。可日落的感觉无论如何都更接近——黑暗,或死亡!

    现在,我又孩子般地睁大期待而贪婪的眼睛,费力地寻找海上日出的方位。

    船舷边,海现出它夜来疲惫的肌肤了,深灰的裂块。我感到了它的起伏震颤。然后,这肌肤转而白,转而亮——是什么在微光里轻柔地晨浴了?

    随即我看见一处微妙之点,一个敏感点,那仿佛是洁白多皱的母腹。大海在孕育一个最辉煌的婴儿。它没有羞羞答答,没有忸怩做态。辉煌的诞生,不必用蒙骗:什么吞蛋受孕,因梦感娠!这样生出的只能是昔日的天子,只能是过时的圣人。东海此时,赤裸得堂堂正正!

    随又透出微许晕红,迷离地,欢快地拥波摆动。颜色扩展,有如一把被揉碎的桃花瓣散落开来,随波飘荡着。展示它不凡的美。

    忽然,火焰自大海的腹中熊熊燃起。遥目远望,已经看见了那火苗的尖端,那勃勃向上的一簇金红的苗苗,燃烧着不可遏止的力。

    即成的太阳:你是浑厚的、有为的,整个东海都是你的营养源。你的黄体胴,你的饱含着羊水的胎囊。为了你那死气沉沉的混沌懵懵懂懂的一切,那整个无涯无际而又冥顽不化的浩大空间,正在发生跃跃欲试的裂变。

    灰暗的天体出现颜色。

    凝冻的僵云出现形态。

    梦醒的大水出现动势。

    连我们的海船也发出了嘹亮的叫声了,想惊动空空荡荡的海空。半船的人都有了预感:庄严的时刻到来了。

我听到了一种全宇宙的清越的音乐,也感到了发自我心底的音乐。

    海鸟展开它击风搏浪的坚翅,在船的上空载歌载舞,最先把这些音乐透露给无限的宇宙。

    正在拉开夜幕的宇宙,驱逐了浑沌与蛮荒的梦,新的光透视新的境界了!

    想女娲在用那一簇可贵的火苗炼石吧?火焰万度,石星五彩,补了一夜天,天终于熠熠煌煌。

    太阳出来了,在东海海平线上。它露出红亮的额头笑呢,仿佛满面飞扬着醉霞!

    大海的响应是隆重的。它抖开红黄紫蓝绿各色彩光,飘摇激荡,闪烁夺目。这饱满的激情,带给我们多少欢乐,多少希望,多少想象!

    满船的人,都禁不住用眼睛用嘴唇用手臂用踏步来表现内心的喜悦。他们的面貌分男女老少,穿着呈丰姿异彩,语音是燕蒙吴越。而他们的心,却都紧随那一颗热烫烫升起的太阳。

    我们的烦恼,我们的忧伤,我们的困惑与紧张,我们的俗态与恶念都被日出的金扫帚扫光了!一瞬间,我们成了水晶似的自己。

    好好伸一个懒腰,打一个哈欠吧,然后把第一股闪亮的空气吞进口里,我们有多么快乐呀!

    最早停立于岷山之巅的大禹,该把他朦胧的身影从天幕移开,他不是已经得到导江入海的河图了么。

    最早行路的巨灵,也该一声浩叹,咬咬牙,双掌把太华山掰开。一任“残云归太华”,一任“疏雨过中条”,放那苦闷无途的黄河浩浩东流。

    然后想敬一个礼,给阿波罗,你西方的太阳神阿波罗。不,我应该敬给羲和,羲和是中国的太阳女神,她生过十个太阳,每天早上带孩子们沐浴于东海。你看么,东海荡荡地好亮啊!

    现在,这东海的日出正在照亮大连港。照亮那林立横斜的起重架和厚重的船体。照亮着长白山的雪,山顶上碧清森冷的湖。照亮燕北群山里时隐时现的长城。这城墙已经不是插满刀枪的本意了——因而它凝聚着平静的深沉。照亮科尔沁开满红黄紫蓝花的草地,从草地上放一条烟影的奶制品厂。

    东海日出也该照亮上海关了。把古老陈旧的和崭新的浦东高层建筑,用光洗成为一种欣欣的紫金色。太阳照亮黄山。照亮庐山。照亮玉皇顶,照亮玉皇顶下那凝思了五亿年的三页虫化石。它们曾经是寒武纪最显赫的生命。照亮三页虫化石边走过的一群早起的游人,他们是从中国普通工人中诞生的第一代旅游群。

    太阳散漫出半圆的金液了。那金液流出了许多在海上。那金液也散碎地崩溅进海南岛的椰林,落上骑自行车的黎族少女的美人面。落进广州和珠江边的绿色种植大棚。落向黄鹤楼,整个楼那纷纷欲凌虚欲飞的檐翅,返射着黄金的光。那光中有很多我熟悉的颜面,有我老母露出只有一根牙齿的笑脸,连在东海的船上,我也感到了这阳光飞溅的风声,催得时间瞬即飘逝的风声。落进乌蒙山宇宙线监测所。落进瑞丽边防哨所,哨兵摇动着观察镜头,镜头和人头都镀上了一层柔和清冽的黄金色。

    太阳圆圆地跃出水面了,它流着金红的汗珠,一溜溜溅向天空,然后化成弧形线落进海里。大海呈现出了火焰燎原的景象。

    这火焰烧到峨嵋金顶,烧到秦皇兵马坑和一把寒气凛凛的青铜剑。烧到星宿海,烧到珠穆朗玛峰上冰冻的几面跋涉者的国旗。烧到“一脚踏三省”的紫荆关。烧到那“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的封闭的远山中。

    东海的太阳刚脱胎于海,便立即赐还给宇宙以本色。还给天的翠蓝,海的碧蓝,远山的黛蓝。还给沙漠征服者测量标杆的金黄,骑骆驼考古队的褐黄,黄河大桥建设者的浑黄,京城半城琉璃瓦下游人头顶的杏黄。还茫茫大漠里莫高窟93个画洞敞向世界的颜色。古丝绸之路上旅游车队的颜色,楼兰遗址神秘的颜色。端庄肃立的火箭发射架的颜色,还南海渔民的机帆船与惊涛裂浪的军舰的颜色,海上采油井架的颜色——那些井架峭拔而稳重,它陌生而自信地出现在郑和经历过的浪涛上。

    如果我也能在高空俯视,那么我会看见山河艳丽,辉波万里,一切都充满抽象画般又排起又迭起的色块——充满了个性,充满了生机的色块。充满了聚合,分解,纵向贯通和横向联合的色块。到处都呈现裂变,呈现生命和其尘渣。

    太阳高高跃起来了,通明彻亮的海空展现出它丰富而又含蓄的全部,我目不暇给,心旌摇曳了。

    迎着潮润的风,我感到舒适与温暖。我感到辽阔的土地也同时获得了温暖。于是这土层里那些林林总总的种子,新新老老的抓紧泥土的根,都争着要在腐叶与石灰质的重压下绽开胚芽。

    让我珍惜。把阳光、浪花、新鲜养人的空气和珍贵永恒的墨迹与光盘,一起收进我的大脑里,让它去参与转运和互动。

    虽然白天和晚上我也常常感觉累,我也感到过生活很乱,很烦,有时很无聊。但是,现在,此时——生活是多么好啊。

    让我问一声生我养我的大地:你早!

 

 

    原载《文学家》杂志,武汉新作家创编院推荐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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