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大海上航行，除了鱼和早先看见的海豚，几乎很少看见其它动物，辽阔的海面上常常空无一物，十分荒凉，只有一些长途飞行的海鸟，飞累了，落在水面上休息，此外就是信天翁常常尾随在船尾的空中盘旋。

今天下午有一大一小两只鸟落在我们的甲板上了，不知是受了伤，还是长距离飞行太劳累，来我们船上歇歇脚。下午我去甲板时，水手们正在用淡水冲洗凝结在甲板各处的盐。不能想象怎么会有这么多盐，如果不下雨，只要一二天不冲洗，手一摸栏杆就会摸到一手盐渣，所以淡水冲洗是船舶日常维护的一部分，也是水手们的例行工作。船上的水手们很友好，他们一看见我，马上带我去看落在甲板上的鸟。小的一只鸟只有鸽子大小，虽然受了伤，黑眼睛依然顾盼灵活，小小的黑喙很精巧，背部和翅膀的羽毛呈灰黑色，腹部和眼睛下面却流露出一片纯洁可爱的白色。海鸟与陆地鸟的区别在于她们是蹼足，这是为了便于在水上行走，也有利于快速划水。这只鸟的灰色蹼足很可爱，鸟虽小，她的翼翅展开后却是她身长的5~6倍，强健的翼翅正是海鸟比陆地鸟的优越之处。我把她举起来，希望帮助她重获飞翔的能力，可是她歪歪倒倒地落在甲板上，显然已经大伤元气。

            大的那只鸟是一只信天翁。这是一只白色健壮大鸟，天蓝色的长喙和红色蹼足最为耀眼，眼睛是黑色的，眼圈却是天蓝色，颈短而粗壮，喙与颈的交界处有一圈淡淡的紫色绒毛，尾巴和翅尖的羽毛是灰黑色的，她的整个颜色既对比又和谐。这只孤独的信天翁虎落平川，依然保持着她的高傲，不允许人接近她。受伤的大鸟招来大伙的关心同情，尝试以各种食物喂之，可是她始终拒绝进食，并凶恶地攻击试图接近她的人。

信天翁是海洋上最大的翼鸟，有卓越的滑翔能力，可以连续飞行好几小时而不拍动一下翅膀。滑翔帮助她们在长距离的飞行中保持能量。信天翁常常喜欢跟随船只飞行，吃食船上抛下去的残羹剩饭。我们行驶的纬度线正是信天翁每年遵循不变的迁徙路线，所以我们常常看见她们的伴航。从前的水手们对这种鸟很迷信，并喜欢她们在漫漫长途中的作伴。可是在食物极度馈乏的情况下，活命要紧，迷信便顾不上了。信天翁曾是水手们的盘中美餐，她的肉据说是一道可口的美味。

出海时间久了，很多人感到时间漫长，生活单调，开始渴望陆地，所幸的是我还没有厌倦。我会厌倦食物，厌倦从事太久的一项工作，厌倦乏味的人，厌倦一个城市，厌倦某一个作家，厌倦自己的文字，对大海我从不厌倦。航行途中，我每天早晚去甲板上看海，看阳光和乌云下海水颜色的变幻，看太阳在海上东升西落，体会晨昏时的气象万千，感受夜海的神秘莫测，这些景象永远充满魅力和吸引。我对永恒不变的事物从不产生厌倦。既使是大海的荒凉寂寞，也是动人心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