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达累斯萨拉姆等候了一周之后,我们终于踏上回国最后的路程。1980年12月下旬的一个早晨,大客车早早把我们送到了达雷斯萨拉姆国际机场,在中国民航的柜台前排起了长队。排队等候期间,担心行李超重问题影响登机,我陪同岳队长找到了中国民航在柜台的工作人员,向他说明了中国医疗队回国,行李可能超重的问题,希望他能够给予关照,予以放行。这位工作人员虽然客气的接待了我们,但也始终没有松口。他一再强调不能超重,行李超重要按规定收费。航空公司有航空公司的规定,柜台人员有柜台人员的职责,我们也不好勉强。见疏通没有效果,我们只好听天由命。
下午三四点钟,终于开始登机了,在办完了其他乘客的登记手续之后,医疗队才最后办理登机。为避免行李过多超重,医生们把零零碎碎的小包裹都带在身上,那一幕,我至今记忆犹新。最后,虽然部分医生的行李出现了一些超重,但民航的办事人员也没有进一步纠缠(估计他们也没有办法,总不能因为行李超重一些,就不让医疗队的医生登机)。作为翻译,我最后一个登机。坐到飞机座位上之后,我如释重负,心里想到了一句中国谚语:车到山前必有路。这时,已经是傍晚四五点钟。
坐在自己国家航空公司(那时叫中国民航)的飞机上,听着耳机里播放的中国音乐,看着空姐来往在乘客当中穿行为大家服务,我感到有一种久违的宽心。随着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飞机离开了跑到,缓慢地向上爬升。给我的感觉,
那一天飞机的起飞似乎有些吃力, 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因为飞机的荷载过大。
飞机起飞后,沿着非洲大陆的东侧,一路向东北飞去,脚下的左面是非洲的原野,右面是浩瀚的印度洋。经过三四个小时的飞行,飞机降落在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的迪拜。飞机在那里停留几个小时,加油。乘客不出机场,在候机大厅等候。这期间,医生们纷纷来到免税商店参观,个别人还购买了少量的首饰。
午夜时分,飞机重新起飞,一路向东,朝着祖国的方向飞去。虽然已是深夜,但是大家都没有睡意,有的在听音乐,有的在相互低声聊天。每过一分钟,
我们离祖国的的距离就近了一大块,这不能不让人激动。
突然,由于气流的原因,飞机开始有些颠簸。
广播喇叭随即传来了乘务员小姐的声音,说飞机遇到了气流,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对于这样的颠簸,在来非洲的途中,大家都经历过,
因此,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更没有人恐慌。但是,乘务员小姐的话音刚落没有多久,飞机的颠簸更剧烈了。乘务员小姐再次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而且,她的语调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显得有些急促。这时大家才纷纷动手系安全带。由于飞机颠簸非常剧烈,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安全带系上。我真后悔,刚才为什么不听乘务员的话,
早点把安全带系好。
一般情况下,这样的气流颠簸时间不会很长,几秒钟,或者几十秒钟就过去了。但是这一次却不一样,从空姐第一次提醒大家系好安全带开始,飞机一直在剧烈震动,足足有两三分钟。这架势,医生们从来没有经历过,
因此,
都有些紧张。我回头看了一眼,有的女医生的脸色已经发白。正在我期待气流的颠簸能赶快结束的时候,突然机身的震动更加剧了,上下剧烈跳动,
如果不是有安全带,我们早已被甩到空中,撞到飞机的上面。随着持续、强烈的震动,从机身外面传来飞机机翼由于剧烈震动而发出的巨大响声,“咔,咔咔”。机舱里,一个行李箱被震开,几件行李霹雳啪啦地掉落下来。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危险,一向比较沉着、冷静的我开始心慌了。我开始在头脑中快速思考可能出现的情况。我意识到,我们正在经历一场浩劫,后果难以设想,那一刻,我甚至后悔登机前没有写好遗嘱,万一我离开了这个世界,对亲人没有任何的交代。飞机就这样在剧烈的抖动中又飞行了两三分钟,这期间,机舱里除了飞机震动的声音之外,乘客们没有一点声音,那种寂静,让人毛骨悚然。
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之后(实际的颠簸时间大约5分钟),飞机终于结束了颠簸。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松了一口气,但仍不敢相信,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真的结束了。
又经过了六七个小时的飞行,
我们的飞机终于飞回了我们的首都北京。飞机在首都机场一落地,全飞机的乘客不约而同的长时间热烈鼓掌,这掌声中包含着多少脱离险境的庆贺,回到自己祖国的欣慰,和即将见到亲人的兴奋!我同大家一样,用力鼓掌,直到双手因用力拍击而发痛。
随着机舱门慢慢开启,我意识到,我的援外生涯已经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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