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田越野车出了医疗队大院，一路向西驶去。从哈尔格萨到吉布提理论距离是800多公里，但实际距离也许要远得多，因为没有固定的线路，而且完全是土路，其中大部分是山路，整个路程要开两天时间。两个小时后，我们路过了哈尔格萨州西部同埃塞俄比亚交界的边境城市博拉马。这座所谓的城市，在我们眼里不过是一个大村庄，人口密度很低，想找一个问路的人都很困难。

    离开博拉马之后，我们就进入了山区，沿着索马里和埃塞俄比亚边界，向西北方向前进。这一带山高坡陡，路况很差，所以我们不得不放慢速度。哈尔格萨---吉布提公路，其实并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公路，平时来往的车辆很少，实际上，所谓的公路就是几部汽车开过后留下的轮胎印记，有些路段甚至连车印也很难辨认。我们沿着之字形的盘山公路，缓慢的爬向山顶。随着海拔高度的不断增加，沙土路越来越少，路面上逐渐被大小不等的石头所取代。这里的石头大多棱角鲜明，十分锋利，完全没有在平原地带通常可以看到的鹅卵石。

    给我的感觉，这一带的海拔已经比较高，放眼望去，能够见到的只有光秃秃的山峰和一片片不毛之地，看不到任何绿色的植物。灰黑色的岩石长时间在强烈的阳光照射下，被烘烤得像火碳一样，发出一阵阵热浪，不断通过打开的车窗迎面向我们袭来。车厢里干热干热的，活像一个火炉。我和罗师傅不断地擦着脸上的汗水，身上的衬衫也早已被汗水湿透。

    翻过一座大山，我们开始下山，来到半山腰的一个之字形的拐角处，只听到“呲”的一声，汽车的左前轮胎被一颗尖锐的石头刺破，我和罗师傅不得不停下来补胎。打开工具箱，我们才发现，由于出发时非常匆忙，准备工作很不充分，也没有想到路况会如此糟糕，所以，不但没有带上新买的打气筒（车上只有一个脚踏式的老气筒，很不好用），也没有准备补胎用的火胶。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等待有汽车路过，向别人求救。坐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石头上，我俩这时才意识到，离开博拉马，进入山区之后，我们不曾见到一辆汽车，甚至连一个人影也没有见到。我意识到，我们有可能被困在这荒山之中，搞不好，要准备在这里过夜。想到夜里可能遇到的情况，我不禁心里一阵发紧。

    就在这时，突然山坡下方传来响声，我们向下方望去，发现一个羊群正向我们走过来，后边跟着一个人，从服装上看，像是一个女孩子。几分钟后，一个索马里小姑娘便站在了我们的面前，向我们投来好奇的目光，她的羊群则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等着她，没有一只羊乱跑。女孩看上去十四五岁的样子，虽然有些干瘦，但仍充满青春的活力。她一手拉着用薄纱做的、已经明显褪色的连衣裙，一手拿着一只小树枝，看上去甚至有几分妩媚。罗师傅用索马里话问她，只有她一个人在山里放羊，害不害怕。她笑呵呵地回答不怕，还反问罗师傅，怕什么。罗师傅问，如果遇到野兽怎么办，女孩说，她从来没有遇到过，万一遇到了，有这么多羊，顶多吃一只。罗师傅又问，如果遇到坏人呢？女孩笑了笑说，他要什么我就给他什么，有什么好怕的。

    我问她，这山上没有树木、青草，羊群吃什么，她说，下面山谷里有的地方有树，羊可以吃树叶，并解释说，她是为了看我们，才把羊群赶到山上来的，为了让羊群能吃饱，她每天赶着羊群要跑很远很远的路。我又问她，这附近有没有村庄，她回答说没有，最近的村庄差不多也要走一天。说着，她朝我们开心的一笑，赶着羊群下山去了。小姑娘离开后，我和罗师傅一阵感慨。一个女孩子，小小的年纪，一个人赶着这样大一群羊，在这荒山野岭之上，实在让人难以置信。不知不觉，我们在为她担心，担心她每天吃什么，渴了到哪里去喝水，夜晚在野外怎样度过。但是，令人欣慰的是，从这个女孩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的畏惧和痛苦。因此我得出结论：我们这样的局外人，也许永远也无法理解索马里牧民的生活，我们的担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异于杞人忧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