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仪与有闲
(2019-12-16 01:2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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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仪有闲历史文化 |
分类: 读书笔记 |
《礼记》说的“礼不下庶人”,并不是要对庶人傲慢无礼,而是指繁琐的程序没必要在底层人民中恪守。孔子感叹的“礼崩乐坏”,也不是社会变得野蛮粗俗了,而是没有按照儒家礼仪行事。这个“礼”指的是儒家礼仪,也是儒家仁义内核的最重要表现。
礼仪的本质是秩序。周朝分封诸侯,从天子到诸侯、到大夫,家国一体,家事即国事,家的秩序即国的秩序,齐家即治国。秩序的核心在于以合理的形式确立尊卑长幼,尤其是在大型复杂的活动期间。《左传》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国君必须亲自负责的就是祭祀与战争。祭祀中,家庭成员几乎悉数参加,场面宏大,这也难怪,儒家在祭祀方面有着令人发指的苛刻礼仪,这是主战场嘛。孔子坚信,贵族的家庭成员各自遵守相应的礼仪,国人就能各安其位,天下就能大治,这也是他老人家风尘仆仆又苦口婆心地周游列国的原因。
礼仪的更深层本质是“有闲”。凡勃仑认为,从狩猎时代开始,歧视性对比就贯穿人类文明始终,生产性业务由下层阶级承担,而政治、战争、宗教信仰和运动比赛等这些非生产性业务,则被认为是尊崇和光荣的。随着文明的发展,对财富的占有成了争夺荣誉的主要阵地。但是要获得并保持尊荣,仅靠拥有财富或者权力是不够的,必须能提出可靠过硬的证明,尊荣是通过这样的证明赢回来的。证明的最显著方式就是“明显有闲”和“明显消费”。供养不同等级的成群的管家仆役和门客、若隐若现的奢侈品装饰,都是“明显消费”的典型方式;魏晋名士们沉浸在酒精和毒品里自得其乐,估计也有炫耀的成分。而繁复的礼节,则是“明显有闲”的明证。
为衣食操劳的下层阶级,是无暇顾及礼节的,这可不是底层人民能消磨得起的,这其实也是“礼不下庶人”的深层次含义。养尊处优又鄙视生产性劳动的贵族群体,必须要有合适的方式彰显自身的“有闲”以博取荣誉,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也需要一定学识基础的礼仪,成了不二之选。新晋的暴发户由于没有学习礼仪的大量时间与传统底蕴,也总是被鄙夷的。
孔子教授六艺,虽有射箭和马车,但是生产性劳动还是要不得的,毕竟“君子不器”;贵族普遍佩戴的叮叮当当的充耳等玉佩,雍容气度背后彰显的是不屑劳作的有闲。古希腊古罗马流行的“自由七艺”,也都是抽象的文学艺术和科学;唐顿庄园里的贵族们,可是连穿衣服这样的劳动也尽量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