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梦空间》多姆·科布妻子梅尔对人生真实性的困惑在佛教世界是个伪命题，因为根本不存在实相。(图一）

 “A城外的秋光老了。法政学校附近的菱湖公园里，凋落成一片的萧瑟景象。”昨晚临睡前，把郁达夫以安庆为背景的三篇小说《茫茫夜》、《秋柳》、《迷羊》又浏览了一遍，忽然发现，三篇小说都写到菱湖公园，时令且都在秋末冬初。窗外秋雨淅淅沥沥，我从加拿大回国已一个月，除中间短暂天晴外，一直下雨。雨夜我睡得很踏实，因而梦境也异常清晰，我梦见自己坐在一辆中巴车上，驶入了民国安庆老街，街景人物栩栩如生，我对司机说，我可不可以下车在街上走走？司机说可以。我下车了，街上的行人居然是真实的，我上前和他们攀谈，他们用迟疑的眼光看着我。当我明白眼前的景象不是梦境时，有些兴奋，对司机说，到菱湖公园去。就在这时，一个路人喊我的名字，我就醒了。

 

在加拿大时，我在AMC电影院看过《盗梦空间》，没怎么看懂。回到安庆，发现钱牌楼老街也有类似AMC的电影院，把中文版的《盗梦空间》又看了一遍。梦中梦，统共有四层梦境，只是最后一幕还是未懂，多姆·科布（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饰）顺利通过了海关，回到了梦寐向往的家中，和自己的孩子重聚。这是深陷第四层梦境的科布所作的第五层梦呢？还是根本就是第一层梦。我很惶惑，因为醒来时梦境那么清晰，还因为那个路人喊的是“郁达夫”，我不知道此刻是梦醒了，还是已进入到第二层梦境。

 

早晨雨下得很大，我撑着伞背着相机，独自来到菱湖公园。在公园门口，我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今天在公园我要遇见女尸。这个念头让我有些兴奋，同时有点惊恐，觉得自己绝非自己，而是郁达夫灵魂附体。当年郁达夫在菱湖附近转悠时，像一头无理性的野兽，满怀变态的情欲，偷看女性，他渴望遇见奇形怪状的下流无耻的妇人，他的冲动的目的物，正是这一类妇人。他最终从一个妇人那里骗来了她的贴身手帕和一枚针，回到房间，用针刺自己的脸颊，从脸颊滚出了一粒同玛瑙珠似的鲜血。“他用那手帕揩了之后，看见镜子里的面上又滚出了一颗圆润的血珠出来。对着镜子里的面上的血珠，看看手帕上的猩红的血迹，闻闻那旧手帕和针子的香味，想想那手帕的主人公的态度，他觉得一种快感，把他的全身都浸遍了。”（《茫茫夜》）

 

公园里果然有裸体女尸，相非相，万物唯心造，我更坚信自己还困在第二层梦境，寻思如何脱离梦境回到现实。在《迷羊》里，郁达夫就租住在菱湖公园的一间茅亭，这时候的季节进入了晚秋，因为多下了几次雨，天气已变得很凉冷了。“寒风一阵阵的紧起来，四周辽阔的这公园附近的荷花树木，也都凋落了。田塍路上的野草，变成了黄色，旧日的荷花池里，除了几根零落的荷根而外，只有一处一处的潴水在那里迎送秋阳，因为天气凉冷了的缘故，这十里荷塘的公共园游地内，也很少有人来，在淡淡的夕阳影里，除了西飞的一片乌鸦声外，只有几个沉默的佃家，站在泥水中间挖藕的声音。我的茅亭的寓舍，到了这时候，已经变成了出世的幽栖之所。（《迷羊》）菱湖公园因为郁达夫的隐居和他的小说，成了民国文学青年心中最美的公园。

 

郁达夫在安庆抽过两次签，在菱湖公园纯阳阁抽的是第三十八签，中吉；在迎江寺抽的是第八十四签，下下，签诗如下：“银烛一曲太妖娇，肠断人间紫玉箫。漫向金陵寻故事，鸦啼衰柳自无聊。”这只签有点宿命的味道，郁达夫夜访小南门胭脂巷方家大院，那里居住着民国命理学宗师方重审。当郁达夫走出方家大院时，月光下惨白的脸色更加惨白。世界突然变得喧嚣起来，因为我在《秋柳》中读到了这样一段文字：“A城的市街上已完全呈现夜景来了。最热闹的大街上，两面的店家都点上了电灯，掌柜的大口里唧唧的嚼着饭后的余粒，呆呆的站在柜台的周围，在那里看来往的行人。有一个女人走过的时候，他们就交头接耳的谈笑起来。从乡下初到省城里来的人，手里捏了烟管，慢慢的在四五尺宽的街上东望西看的走。人力车夫接铃接铃的响着车铃，一边放大了嗓子叫让路，骂人，一边拼命的在那里跑。车上坐的若是女人或妓女，他们叫得更加响，跑得更加快。”《盗梦空间》告诉我们第一层梦境的波动可以影响到第二层梦境，外面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正是我昨晚的梦境，我恍然明白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不禁哈哈大笑。

 

图二 

图三

图四

图五

图六

图七

图八

图九

                 图十

图十一

图十二

图十三

图十四

图十五

图十六

 

在鬼魅的秋雨天，突然遇见女尸是什么感受？我遇见了。在菱湖公园里的邓石如碑馆，一个河南人租赁了其中两间展厅举办“人之奥秘展览”，瓶瓶罐罐里装满了女婴的尸体，从一个月到十个月都有。开始我还以为是复制品，那个河南人告诉我是真的，是从北京自然博物馆仓库里借出的。我不得不佩服河南人很牛逼，难怪曹操被愿意葬在河南。女尸还有墙壁上各种畸形儿图片与一代艺术宗师邓石如的纪念物交织在一起，让人感到极其怪异。直到我看到一幅1973年4月在阿拉伯海滩发现的真实的美人鱼尸体图片，我才在这怪异的两极之间找到了某种平衡点。或许，这种杂乱无章恶心吧唧与纯净的古典世界互相纠葛，才是我们过往生活的真实写照。

 

图十七

图十八

图十九

图二十

图二十一

图二十二

图二十三

                 图二十四

图二十五

图二十六

图二十七

图二十八

图二十九

图三十

图三十一

图三十二
图三十三

 

刀郎  《雨中飘荡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