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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郁达夫同性恋《茫茫夜》于质夫 |
分类: A城往事 |
提香名作《维纳斯和丘比特、狗及鹌鹑》,摄自上海博物馆“意大利乌菲齐博物馆珍藏展:十五世纪——二十世纪》,该展览配合世博向观众介绍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
在《茫茫夜》中,郁达夫借于质夫之口说出了自己追逐女人的“Three Conditions”(三条件),即老、丑、无人光顾。而在《秋柳》中与碧桃的对话,于质夫又道出了这么做的理由:“海棠相貌又不美,客人又没有,我心里虽在痛他,想帮她一点忙,可是我也没有许多的钱,可以赎她出来。”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淫乐,而是侠肝义胆救风尘,郁达夫包裹在道德的大衣中,把他心目中的纯情少女碧桃说得眼泪汪汪。这一层包装,主要是应对来自学校和社会的舆论。
于质夫还有一层包装,洋装。频频出入A城金钱巷鹿和班妓院的于质夫穿的是西装革履,讲的是英语日语,嫖友吴风世这样介绍于质夫:“这一位于老爷是外国来的,他是外国人,不懂中国话。”妓女荷珠也曾疑惑地问于质夫:“你究竟是不是中国人?”这一层包装,是针对众妓女的,让自己显现出优越感和竞争优势,几乎所有的雄性动物在雌性动物面前都有此本能。
还有一层包装,一般读者可能很难看出来,就是《茫茫夜》里表现的性变态,或者说变态情欲。这一点似乎不是很成功,不仅当时的读者不接受,还被基督独身女人苏雪林追着骂了几十年。读者不认可是有理由的,因为《沉沦》里的“他”几乎是读者青春期共同的人生经历,这样的性欲、性取向正常的男人会有同性恋和自虐倾向吗?显然,这一层包装是想蒙蔽读者的,是向读者投放的烟幕弹,但不幸被识破了。
《茫茫夜》一开始,场面就很灰暗,夜晚黄浦江边的送别,三个男人送留日青年于质夫到A城教书。有两个男人先回去了,只剩下“十九岁前后的纤弱的青年”吴迟生,“他的面貌清秀得很,他那柔美的眼睛,和他那不大不小的嘴唇,有使人不得不爱他的魔力。”这位来自直隶乡下的患肺病的文学青年,在上海一直与于质夫同病相怜,相依为民,“质夫坐在电车上一边作这些空想,一边不知不觉地把迟生的手捏住了,他捏捏迟生的柔软的小手,心里又想起了一种别样的幻想。”“迟生听了,在苍白的街灯光里,对质夫看了一眼,就把他纤弱的身体倒在质夫的怀里。质夫觉得有一种不可名状的快感,从迟生的肉体传到他的身上去。”船马上要起航了,与吴迟生窃窃私语的于质夫声音开始发起颤来,“他就停着不再说下去,一边却把他的眼睛,伏在吴迟生的肩上。迟生觉得两道同热水似的热气浸透了他的鱼白大衫和蓝绸夹袄,传到他的肩上去。”
从上海驶往A城的轮船开行了,于质夫看着黄浦江两岸的夜景,看着一点一点小下去的吴迟生羸弱的身影,“觉得将亡未亡的中国,将灭未灭的人类,茫茫的长夜,耿耿的秋星,都是伤心的种子。在这茫然不可捉摸的思想中间,他觉得自家黑暗的前程和吴迟生的纤弱的身体,更有使他落泪的地方。”这些过于女性化的描写,让读者联系到同性恋是很自然的。但读者已经熟悉并认可了《沉沦》中的日夜渴慕女人、手淫甚至偷窥的“他”,在一般读者眼里,现实中的郁达夫、《沉沦》里的“他”、《茫茫夜》里的于质夫应该都是一个人,一下子又要接受于质夫有同性恋倾向,当然令他们觉得突兀且很费解。
尽管郁达夫在小说里也说明了,于质夫对吴迟生的情感,是因为他青春期过度旺盛的情思在异性身上得不到满足,而投射到了吴迟生身上,这与同性恋有本质的区别。“质夫的意思以为天地间的情爱,除了男女的真正的恋爱外,以友情为最美。他自日本漂流了十年来,从未得着一次满足的恋爱,所以这一次遇见了吴迟生,觉得他的一腔不可发泄的热情,得了一个可以自由灌注的目标,说起来虽是他平生一大快事,但是亦是他半生沦落未曾遇着一个真心女人的哀史的证明。”在20世纪20年代的中国,郁达夫这种暧昧的描写还是被认为惊世骇俗的,在当时招致了很多非议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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