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界，吃到的第一种美味，是母亲的乳汁。能在我人生排列第二，吃到的食物就是面包。母亲奶水不是很足，在我六个月左右，不得不戒奶。母乳喂养的年代，我是属于贫困县。

    母亲回忆说，她去供销社买了两个面包，拿回去用开水泡成糊糊，喂我，我大哭，不肯吃这没有奶味的东西。看见我哭，母亲也哭，干瘪的乳房却挤不出来一丁点儿的奶水。两个面包，打发了我的哺乳期。也和面包结下了深厚的食缘。

    五六岁的时候，乡政府盖房子，母亲和其他干部家属无报酬为基建劳动，没有看管我，便送我到姥姥家。刚去的时候，还很新鲜，能听到姥姥源源不断的“闲话儿”，日子久了，开始想母亲了。又哭又闹，嚷着要回家，姥姥无奈，只好打发舅舅去供销社，给我买面包，我就不哭。那时候的面包，也就两毛钱左右，可是姥姥家收入低，块八毛的，在她们眼里都是不肯轻易花掉的。孩子什么也不懂，就知道吃，就知道只要哭，就能吃到香甜的面包。

    母亲是很要面子的人。家里来客人，是不会让我和哥哥上桌吃饭的，她认为小孩子没礼貌，乱夹菜，没吃相，丢她的脸。谁家有个婚丧嫁娶，需要随份子的，母亲都是一个人去，我很向往人家酒席如何丰盛，那也是瞎想，母亲是不会带我的。还好，每次母亲动身之前，都会给我买几个面包，让我好好看家，别忘记喂猪、给鸡鸭饮水……面包是奖赏，也是犒劳，乐得我屁颠屁颠，现在想想，面包原来不只是用来填饱肚子。

    现在的面包很贵，花样多，可惜，就是没有我小时候吃到面包那个味儿。有的蛋糕店，有卖老式面包的，那是东施效颦。纯正老式面包，不用酵母，不用添加剂，放点苏打粉，放些“老面（发酵时间长的面，有酸臭味）”烤出来，纺锤形，好吃极了。那层厚厚的硬壳，烤的又酥又甜，舍不得几口吃掉，尽量细嚼慢咽。里面，就像是蜜蜂的蜂巢，吃到嘴里，酸酸甜甜，有嚼头。

    大概今天的面点师做不出来老式面包的真味道，主要原因就是他们不懂得这个原始的制造过程。也不是完全的绝迹。若去哈尔滨，还能有幸吃到最正宗的面包，也叫大列吧（俄语音译）。可惜，和我小时候吃到的，还有些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