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飞宇:不做先锋又如何?
(2009-10-18 18:5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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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杂谈文化 |
分类: 教育经济管理法律 |
不做先锋又如何
毕飞宇(小说家)来自南方周末
我决定不再做先锋小说家。1994年的时候,我对自己的创作突然产生了巨大的怀疑,写作越来越累,那种伴随着写作强烈的生理快感找不到了,写小说没有乐趣了,也发现不了我内心情感的涌动。我意识到在创作上可能出了问题,但究竟是创作道路还是自身创作能力的问题,不清楚。
那时有两件事情对我触动特别大。某一个深夜,我重读博尔赫斯的小说,他以前在我心中是文学的惟一式样,是高不可攀的范本,但是那天夜里,我作为一个人去读的,我发现,我一点都不爱他,伴随着巨大的沮丧的同时,我也发现我可以离开这样的文学道路了。
第二个就是感谢汪政,有天他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他说小说里的人物到哪里去了,以前的作家是伴随作品中的人物在一起的,到1990年代中期的时候我们只知道作家,至于这个作家写的哪些人,确实想不起来,我觉得这两点对我的刺激比较大。
我决定从先锋文学的道路上往回撤,从过多的玄思、过多的哲学追问、过多的历史探究里面,我准备把闭起眼睛的那种玄思状态停下来,我打算把眼睛睁开来往脚底下看。很长时间里我在写作上极其困难,我重新开始去找一种语言,一种叙述方式,甚至逗号句号都要重新分配,那时候作品写得很糟糕,难以辨认的面貌。一直到了《青衣》我才找到写作的感觉,语言要平实,人物要鲜活,对话要生动,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在塑造人物这方面的弱点。就把精力往这块投放。在创作上我回到了脚下的这块土地上,回到说人话、心贴心的写作上。
回过头去看,中国的小说能够回归到叙事的道路上来,能够在伤痕文学过后终于意识到中国小说该怎么写,先锋小说作出的贡献是巨大的。但到后来先锋小说成为流行的风潮,包括我在内的一群人哄上去,一种伪先锋的姿态出现,炮制了大量的垃圾。
有时候我们为了让自己鹤立鸡群,故意把自己搞得不是人,这是高度市侩气的一个东西。
有一个很好玩的现象,没有高举个性旗帜的作家,踏踏实实的站在地面上,忠实于自己的内心写作。那些大张旗鼓地高呼个性的作践的作家反而是抱团的,作品反而是相似的。
一个作家的文学创作,可以用打包的方式和许多作家、作品捆在一起,这时候他是危险的,应当静下来想一想是不是应当走一条别的道路,你应当有一个自我意识,从这个包裹里挣脱出来。在创作上一定要走自己的路,找到自己的方向,和我的作品在一起过日子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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