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传旭:影响的焦虑
(2009-10-10 15:0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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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书法评论 |
分类: 书法汉字及中国文化 |
从两千年的书法史来看,可以把书法家分为两类:影响了“二王”的人和受到“二王”影响的人。在某种程度上,“二王”之后的书法史,可以看作是“二王”书法的传播史、阐释史与反叛史。不论是忠实地学习、无意地误读、创造性地阐释还是坚决地反叛,都表达了对于“二王”的尊重。“二王”之后的书法家无不处于“二王”父子影响的“焦虑”之中,晁代双也不例外。
《得示帖》与《丧乱帖》相较,字形相对平正,笔法、节奏相对简明。代双临的《得示帖》,在笔法与字形方面,能最大程度地接近王羲之,整体章法浑然一体。《得示帖》在节奏方面的特点是字组间的连带悠然洒脱,如华丽浪漫的华尔兹舞步。代双的临作,没有充分表现出原作节奏上的连属与跌宕,少了些行云流水般的天然韵致。
“二王”之后的书家,常常自称学习书法是从“二王”入手,其实,他们
往往忽略了“二王”父子之间的巨大分野。王羲之以其惊人的力量、丰富的节奏、无与伦比的技巧成了书法史上的圣人,“他过于伟大,伟大得使人难以接近,于是,他不得不成为孤独的上帝。”(杜萌若)是王献之以其通俗、简易和富于亲和力的笔法对王羲之进行了删繁就简地改造,事实上是王献之决定了六朝之后、宋元以来书法发展的总体流向,虞、禇、颜,米、赵、董,无不在其笼罩之下,就连那位极力贬损王献之的唐太宗,实际上也没有跳出王献之的“佛掌”。从更抽象的意义上讲,从王献之开始,书法史便进入了“现代史”。王羲之仅仅成了一个接受供奉的牌位,成了一个巨大的象征。
从代双的临作来看,虽然他极力上攀王羲之,但毕竟显出力不从心的窘迫,而他临写的王献之的《参军帖》《得书帖》,则形神兼备,潇洒自如,甚至连他临阁帖中王羲之的《近得书帖》,也几乎全是王献之的套路。
检验临摹的效果如何,不仅仅是要看你临得象不象,更重要的是看你在创作中吸收了多少,运用得如何。从代双的创作来看,他对王献之一路的创作手法运用得得心应手:线条丰满柔和,点画珠圆玉润,结体清爽闲雅,行气一脉贯注,加之扇面布局的独特章法,特别具有一种青春浪漫的感染力!
除王献之外,代双还特别偏爱苏轼、米芾。在宋四家中苏轼的笔法最近六朝古法,而米芾对王献之“一笔书”绝技的把握在书法史上也鲜有匹敌者,二者与王献之具有天然的亲和力。在扇面《陈与义临江仙词》、团扇《王湾诗》、《杜甫春夜喜雨》以及中堂《李白诗》中,我们可以看出代双对苏、米二家深入的程度与出色的融会能力。
代双的楷书主要取法智永、六朝写经与隋唐墓志,小楷尤佳,《滕王阁序》笔法精熟、结字秀美、脉络通贯,接近赵孟頫、文征明的小楷风格,在楷书衰落凋敝的今天,尤显难能可贵。如果我们把代双的楷书与他的行书相比,可以发现他的楷书除了技巧的娴熟之外,少了些行书作品中的灵感火花,这也是写经体的通病,医治的灵丹妙药是上溯二王、钟繇的古典楷法。
在古典书法精神死亡得如此彻底的今天,代双对那些廉价的创新、泛滥的情感、肤浅的个性等时髦的诱惑保持了高度的警惕,独立特行,我行我素,因为他认识到“只有全身心地投入伟大的作品,探索它的无穷无尽的丰富性,我们才能发现自我超越的价值的存在。”(贡布里希)代双的选择,在当今书坛的背景下,使我看到了一种堂吉诃德式的反讽与悲壮。这是代双的命运,因为“创造力强的作家不是选择前辈,而是为前辈所选,但他们有才气把先辈转化到自己的写作之中并使他们部分地成为想象性的存在。”
“影响的焦虑使庸才沮丧却使经典天才振奋。” (哈罗德·布鲁姆)代双应当振奋精神,知难而进,不辱自己的伟大使命,最终向王羲之交出一份合格的答卷——“上帝”是最后的审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