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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谈 |
“大地上有这么多金黄的日子
他们在后边走在后边
金黄的花在微风中摇曳
你靠前边一下子笑了”
2003年10月14日,我入职新京报。8年前的秋风似乎吹拂到现在,那一年的落叶还没有飘落到虎坊桥的大街上。
我需要坐381路公交汽车,从大兴到虎坊路,下车,右手边是湖广会馆,骡马市大街,凯琳卤煮小肠,左手边是清华池,前门饭店,大上海餐厅。朝前走,是永安路106号,屋顶上的大字:光明日报。这座建成于1965年的建筑,坚固厚实,需要从一楼爬到八楼,抵达新京报的办公所在:光明顶。
一切都杂乱,杂乱到令人怀疑这是不是个骗人的皮包公司:一堆人挤在狭仄的阁楼里办公,仅有几台电脑,一个部门只有一部电话,人员穿戴不整,男编辑顶着鸡窝头,嘴里打着哈欠,女编辑眉头紧蹙,上上下下跑得像风火轮,她们在组版员和美编之间磨损着齿轮版的青春,记者大多风风火火,斜跨着背包,急匆匆的进来,又急匆匆的下楼——没有地方写稿,只能去马路对面工人俱乐部二楼的网吧,人手一个U盘,从楼下的城隍庙小吃迅速吃下一碗荠菜馄饨或者大排面。我们坐在二楼的网吧里,互相笑笑,像坐在妇产医院厕所门口憋尿的姐妹,心照不宣,以为是无话不谈的朋友。
2003年11月6日,下了一场大雪,同事有不少是南方人,第一次见到如此大的雪,更多的第一次在等待着这群年轻人。2003年11月11日,创刊,我们挤在前门饭店的梨园剧场,听总编辑程益中的演讲——后来这份演讲词成为绝唱,有多少人是看了这份演讲词才决定踏入媒体这一行,我们坐在下面,听得热血沸腾。
报纸创刊号上,还有我写的稿子,在最封底,北京宝贝,女孩子是江西人,叫陈江,现在早已经下落不明,至少没有出名。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做美食记者,一直到今天。我还特意从电脑里找出那时的稿子——惨不忍睹。不断的有之前的搭档问我:你还在新京报做美食吗?我总会有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在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的现代传媒时代,我似乎有点执著,在新京报,在同一个岗位上做同一件事,做了八年的,我能想到的还有一个人:戴自更。我藏在D叠的美食版面上窃窃私语,这恍如一场延续了八年的饭局。
八年的新京报生涯,其间杂糅着写过的几百万字,去过的几千家馆子,无数个夜晚熬夜至东方既白写稿子;杂糅着身边不断有人离开,出现,像一幕青春志的默片。这八年,从生涩到熟稔,从菜鸟到老油条,从长发飘飘到光头铮亮,从一个童男到一个孩子他爹,四处身边处处都有新京报的烙印,挥之不去。
往往做消费记者会有一种失落感,那些残垣断壁的灾难现场、记录生命轨迹的新闻发生地、暗访、拆迁征地的哭诉与哀号中,各种社会不公的揭露中、记录中国当代社会发展与变迁的路上,充满了新京报新闻记者的身影,我忙中偷闲乱里求生似的躲在“北京杂志”里,在专栏文字和电视节目里,扮演一个“美食家”的角色。
事实上,野百合也有春天,美食记者也有新闻理想,在2011年,我还是写了一本关于北京美食的书,有一个三俗的名字《100元吃遍北京》,推荐各种零零碎碎不为人知且好吃的小馆子。当我写到虎坊桥的时候,我顿时觉得口水四溢,那几年的酒肉宽敞,饭菜响亮,我闭着眼睛跟老友们细数虎坊桥周边的餐馆:小肠陈热盆景憨大憨辣妹子京天红老好吃……
那时的饭局似乎比现在热闹,都是20岁出头的年纪,初来乍到,北漂讨生活,有相似的价值观,有相似的新闻理想,不少人合租在一起,散落在报社周边各处小区内,没有业余生活,有事没事往办公室跑,到了饭点就筹划吃饭,没有成家立业的,大多数还是单身,姑娘们也都生猛,抽烟喝酒混不吝,醉了就抱在一起哭,醒了就默默回家继续写稿。
报社里聚集着各种神仙人物,在酒桌上碰杯时经常能见到,在组版室里更是频繁相对,摇滚青年、网络红人、乐队主唱、先锋话剧导演、落魄诗人、无名作家、机电一体化专业肄业青年……这些人都在新京报安定下来,发散出别样的光泽。我怀念那一段虎坊桥时光,也是怀念我们烂熟而滑腻的青春。
从2003年到现在,与我合作过的搭档有:杨超(现在成了胖子,回了南京),曹丽(去了一家杂志,人称曹九,我偶尔去她办公室抽根烟),佟嘉熹(人称宝猫,人高马大,一点也不吃货),廖若琳(兔子,能喝啤酒,成都人,写缠绵小说,曾经离职,如今又回到新京报)、陈鹏(山东人,后来是杂志出版人,化名小火柴写历史)、刘勇(据说回了南方)、刘新征(后来去了网站)刘莹(至今音信皆无)、安峰(每天跟我在办公室臭贫,做了家居杂志主编)、付娟(成了金牛座辣妈)、张毅(转投另外一家杂志,我们在微博上互相关注)、郭佳(满脸胡子茬,型男,也走了,快当爹了),赵钢(摄影记者,以前我们四处拍美女和美食,现在新周刊),王远征(前些日子踢球踢断了脚筋,找了一个温柔贤惠的女朋友)……
许多人都离开了。如果你见到这篇文章,请跟我念出声:大地上有这么多黄金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