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的旅游有时是重游。这回拿起来翻翻的是理查德·泰勒的《形而上学》，一本小册子，上海译文出版社1984年11月的版本，定价0.64元。旧书的一个有意思的地方是，上面会有过去阅读的痕迹，折页、横道、眉批……等等。距上一次的阅读相隔了20多年。

很多人都知道形而上学的另一个意思，不是跟辩证法相对的那个形而上学。詹姆斯将形而上学定义为“不过是为了明确地进行思考所作的非常顽强的努力而已。”形而上学是哲学的基础，而不是哲学的顶峰。形而上学思考的结果不是知识，而是理解。泰勒说，一个对各种形而上学不急于下结论的人，很可能是一个出色的形而上学家。而信誓旦旦的人，其哲学的素养通常很欠缺。

泰勒说，很多蠢人为了地位、职权、势力这些并非必需的东西倾注了毕生的精力。“找点事干干”通常都是蠢人的需要。他赞同亚里士多德的观点，把推理、思维、沉思跟神联系在一起。凡人中有这些爱好的人，亚里士多德认为他们是幸福的，而且是神的幸福。

泰勒认为必不可少的需要是：同伴的友爱和称赞，对自然的热爱和置身其中的感受，对形而上学的需要。泰勒说，形而上学拒绝最有钱有势的人，比拒绝贫贱者更为坚决。因为形而上学不给那些最有钱有势的人以智慧。

智慧的消极作用之一是，免受假货之欺骗。泰勒说，“智慧使我们避开那些并不比脚底下的石头更有价值的闪闪发光的珠宝、摆设、诺言、教义和信条。蠢人只要稍受引诱，就会紧紧抓住一切貌似珍贵的东西……”智慧是珍贵的，一如智慧是稀少的。智慧并不给你带来任何东西，但却给你带来幸福——这种幸福来自深切的沉思与理解。

泰勒的这些话跟流行的价值观格格不入，简直就是一堆疯话。如果你通过自己的思索得到这样的见解，那么你几乎就是泰勒的同道；但是，如果你真的运用了自己的思维能力，你很可能得不出这样的见解，因为人类第一流的智者，在这些价值观的判断上，跟泰勒是一致的。我们置身于一个智慧越来越少的时代，这一点是确凿无疑的。

摘引一下我当年的痕迹：所谓人大致是半兽半神的。从应该而言，人应当是“神”；从实际而言，人往往为“兽”。又如：个别的人不是由共同的东西而是由细节的东西来标志的。而细节是人可以修改、塑造的。再如：精神可以让人活许多次，每一次与其说不真，不如说不实……

这本书的最后有一个光明的尾巴。基于充分地理解，“你将为存在而欢欣，为大自然而欢欣，为你的自我而欢欣；而这个自我现在已不再神秘莫测：你无需进一步探索，就能最终理解斯宾诺莎所指的对上帝的理智的爱是什么意思了。” 是的，斯宾诺莎说过，“不要哭，不要笑，而要理解。”

2009年3月31日星期二